街道的盡頭，林默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城市的陰影之中。
    身後，傳來了救護車由遠及近的鳴笛聲，以及警員們重新開始忙碌的身影。
    他知道，那裏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他靠在一條僻靜小巷的牆壁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紙，放入口中。
    淡淡的水果甜味，在舌尖上彌漫開來。
    他抬起頭，透過巷口，看著遠處那棟直插雲霄的Z市警署，思緒卻飄向了另一個更深遠的問題。
    剛才，山田健一和他的隊員們，在那場必死的戰鬥中所展現出的勇氣與職責，深深地觸動了他。
    也讓他再次審視起自己當初的一個想法。
    那是在他剛剛完善了【KING流奧義·武道·械鬥】，並將其傳授給傑諾斯之後，一個更為宏大的計劃，曾在他腦海中悄然萌芽。
    既然“械鬥之道”可以引導改造人走向新的境界，那他是否可以創造出一套……
    適合普通人修煉的【KING流奧義·武道·凡人篇】呢？
    一套能夠係統性地提升普通人類身體素質與戰鬥技巧的鍛煉方法。
    他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獲得【武道·極】之後，他對人體構造和能量流動的理解世間罕有。
    他可以設計出一套比市麵上任何格鬥術、任何健身法都高效百倍的體係。
    如果將這套體係，通過英雄協會，甚至是政府，向全世界推廣……
    那麽，人類整體的實力，必然會迎來一次飛躍性的提升。
    到那時，或許一個普通的警察，經過嚴格的訓練，就能擁有對抗狼級、甚至虎級怪人的實力。
    一支精銳的特警小隊在特定條件下，甚至足以對付較弱的鬼級怪人。
    整個世界的防災能力，都將提升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人類在麵對怪人時，將不再是那麽的脆弱和無助。
    這個想法，充滿了理想主義的光輝，美好得令人心馳神往。
    但最終，林默還是……放棄了。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口中的棒棒糖，似乎也多了一絲苦澀。
    放棄的原因隻有一個
    ——大部分怪人，是由人變來的。
    無論是像高橋雄二那樣，因為極致的怨恨；還是像螃蟹怪人那樣，因為過度的執念……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怪人，其根源，都來自於人類自身那複雜而又脆弱的內心。
    如果他真的將那套能大幅提升人類實力的鍛煉方法公之於眾，那麽，會發生什麽？
    是的，好人會變得更強，警察和士兵的戰鬥力會提升。
    但同時，壞人，也會變得更強。
    那些潛藏在社會陰影中的、內心充滿著負麵情緒的人，他們同樣會通過這套方法，獲得遠超以往的力量。
    而當一個普通人，在獲得了超凡的力量之後，他的欲望和野心，也必然會隨之膨脹。
    屆時，一個心懷不軌的普通人，在怪人化之後，其危險程度將大大提升！
    那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他本意是想提升世界的防禦力。
    但結果，卻可能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讓整個世界的平均災害等級被拔高。
    更何況……人心難測。
    就算沒有怪人化，當普通人普遍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之後，整個社會的秩序，又將如何維係？
    法律、道德，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是否還能保持其應有的約束力？
    屆時，或許怪人的威脅尚未解決，人類社會自身，就已經先一步因為力量的失衡，而陷入了崩潰與混亂。
    林默想得很遠，也很透徹。
    他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在找到解決“人心”這個根本問題的方法之前，任何試圖用“拔苗助長”的方式去提升全人類實力的行為，都是極其危險且不負責任的。
    所以，他放棄了那個宏偉的計劃。
    他選擇了一種更溫和的方式——去引導那些心懷正義的“個體”。
    比如傑諾斯，比如無證騎士。
    不過，看來警察們還是值得信賴的。
    “唉……”
    林默將已經吃完的棒棒糖棍，精準地投入了巷口的垃圾桶中，心中的思緒，也漸漸平複下來。
    他知道，這條路，很漫長，長到看不見盡頭。
    “喂，KING，你躲在這裏幹什麽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巷口傳來。
    琦玉正雙手插在褲兜裏，一臉無語地看著他。
    “我還以為你會來找我的，結果還要我來找你。”
    “隻是在想點事情。”林默從巷子裏走了出來，與他並肩而行。
    “想事情？”琦玉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會有煩惱嗎？我以為像你這麽強的人，應該什麽事都能一瞬間搞定才對。”
    再強的人，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林默淡淡地回答。
    “是嗎？”琦玉撓了撓光頭，似乎不太理解，“比如說？”
    “比如說，”林默的目光，看向遠處街道上那些恢複了日常生活的人們。
    他們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但很快，就被新的生活瑣事所取代。
    “如何讓這個世界上，不再出現像剛才那樣的悲劇。”
    “那不是很簡單嗎？”琦玉理所當然地說道，“有怪人出來，打飛不就行了。”
    “那你打得完嗎？”林默反問道，“隻要人類的負麵情緒還在，怪人就會源源不斷地誕生。”
    “你和我，能殺光所有的怪人，但我們……能殺光人性的陰暗麵嗎？”
    “呃……”琦玉被問住了。
    他發現，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他隻是個興趣使然的英雄。
    至於怪人為什麽會出現，打完之後又會怎樣……這些問題，他從來沒想過，也懶得去想。
    兩人沉默地走著。
    陽光將他們的影子，在地麵上拉得很長。
    良久，林默才再次緩緩地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悉了未來的智慧。
    “琦玉，你知道我所認為的，英雄存在的最終意義，是什麽嗎？”
    “是什麽？”琦玉下意識地問道。
    林默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也看著這個他選擇守護的世界，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個深藏在他心中的理想。
    “英雄的意義，就是戰鬥，是守護，是成為希望。”
    “但英雄的最終目標……”
    他深吸一口氣，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重。
    “是讓這個世界，總有一天，能夠不再需要英雄。”
    那一刻，琦玉看著林默那雙眼睛，心中某個地方，被狠狠地觸動了。
    他想起了自己成為英雄的初衷，想起了失去頭發前的激情，也想起了如今一拳解決所有問題後的空虛。
    不再需要英雄的世界……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沒有怪人，沒有災難，人們安居樂業。
    那樣的世界裏，自己又該做些什麽呢？大概……可以安心地享受每一天吧。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絲奇妙的平靜。
    沉默了半晌，琦玉移開視線，有些不自然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後咧開嘴，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
    “哼，KING你這家夥……真是被你帥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