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發熱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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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林棲是獵戶,體力佳腳力足,這點山路自然不在話下。
    因她這些年不時挖到的“野菜”,一門老小,個個身板硬朗,就連蘇修遠表麵嬌弱,但比尋常書生也要好些,趙林棲幾次想背他,都被拒絕。
    趙林棲選了塊相對平整的石頭,墊上裝樣的包袱,押著蘇修遠歇息,還悄悄塞給他兩顆雞蛋。
    悄聲道:“相公快吃,我幫你把風。”家裏兩個小饞鬼,常裝可憐騙吃騙喝,相公心軟,總把到嘴的吃食摳出來,也不看那兩崽子多肥。
    蘇修遠被她的行為搞得哭笑不得,這些年他身體明明很好,為甚娘子總以為他身嬌體弱、需時時捧著呢?
    還有,他真沒有克扣自己,那兩次是因他胃口不好,兩人又眼巴巴地,這才把吃食分給他們。
    他給娘子解釋,娘子說明白了。可後來,娘子總偷摸給他塞吃食,他哭笑不得,所以娘子明白啥了?
    雖頗覺赧然,都當阿爺的人了,還被娘子這般哄著,但心底卻也甜得緊。
    蘇修遠往旁邊挪挪,拉著娘子一塊兒坐下,然後把剛剝殼的雞蛋,手急眼快地塞她嘴裏。
    “嗯?相公!”趙林棲驚瞪雙眼。
    蘇修遠輕聲:“娘子快吃,墩墩來了。”
    趙林棲心虛地背身,三兩口解決雞蛋,同時還不忘幫蘇修遠遮擋:“相公快吃!”
    蘇修遠笑著扯下她的手:“放心,吃完了。”
    “嘿嘿”趙林棲抹了兩把嘴,心虛地接住撲過來的孫兒,拍拍他肉乎乎的小屁股道:“又調皮,快去吃飯,不然就被肉肉吃光了。”
    墩墩鑽出懷抱:“啊!肉肉,你不許搶我的餅。”說著他就衝了過去。
    趙林棲長舒一氣,起身拍拍灰塵道:“相公,我去慧娘那幫忙。”
    慧娘是蘇伯琥娘子,今年二十有三,育有一子蘇硯(墩墩),平日也很賢惠,家裏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條。對他們老兩口,那也是沒話說,就是跟蘇伯琥一樣,有點…娘寶。
    “娘寶”這個詞是趙林棲說的,意思是對阿娘言聽計從,蘇修遠覺得這個詞很好,他家三個兒子都是娘寶。
    趙林棲:“……”幸好在古代,不然她這三兒子估計要砸手裏了。
    “蘇硯,蘇二狗來告狀了,你又淘氣,信不信我揍得你屁股開花?”慧娘氣急敗壞道。
    墩墩捂著屁股,哧溜躲在他阿爹身後,吐著舌頭道:“打不著打不著。”
    慧娘怒極:“蘇硯!!”
    墩墩驚慌大喊:“阿爹救我!”
    蘇伯琥攔在兩人間勸道:“慧娘,消消氣,不好打孩子。”
    墩墩見有人護,插話道:“就是,怎麽能打孩子呢?”
    見臭小子那囂張樣,慧娘更氣,轉而怒喝道:“蘇伯琥,你要再攔我,我連你一塊兒揍?”
    蘇伯琥咽了口唾沫,有點退縮。
    慧娘繼續道:“給我逮住那小子,我要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麽紅?”
    蘇伯琥瞅瞅身後的兒子,麵露猶豫,這不好吧?
    “聽見沒,快點!”
    慧娘催促,起先還猶豫的蘇伯琥,下秒反手拽過身後的兒子,扔在娘子麵前,攤手表示,揍吧,揍了他可就不能揍我了。
    墩墩不敢置信,滿臉控訴:阿爹,你居然出賣我!!
    蘇伯琥轉身,假裝自己很忙的樣子,哎呀,騾車上的繩索鬆了,這可不行,他得去緊緊。
    “啊!阿娘,我錯了...”
    “哎喲!我下次不敢了...”
    “阿奶,救命啊...”
    墩墩的慘叫響透山林,驚跑一群鳥雀。
    趙林棲快速轉身,那什麽,慧娘似乎不需要幫忙,她還是回去吧。
    看著忙碌的阿爹,裝聾的阿奶,旁觀的叔嬸,墩墩嚎得更大聲了,嗷嗷嗷……
    蘇二狗:“嗯!今天的餅可真香!”
    ……
    鄉下人一般都吃雜合餅,摻和高粱、玉米麵和麩皮一起烙,又幹又剌嗓子,一些人家會把餅掰小塊泡在水裏給小孩吃。蘇家稍好些,烙的餅沒有麩皮,口感比雜合餅好點。
    三個小肥仔盤腿坐在草甸上,肥嘟嘟的小手捧著餅,啃得凶狠,腮幫上的肉一顫一顫的。啃兩口就灌點水順順,眨眼餅就消失了大半。
    這吃相,對得起他們那一身肥膘,趙林棲暗忖,也就他們家能養出這般肥的小崽了。
    吃過晌午飯,村民利落地卷起草甸,在催命般的鑼聲中繼續趕路。下晌的日頭更毒,趙林棲找出草帽,給家裏人一人分了一頂。
    看著戴草帽後更顯臉小的相公,趙林棲不放心地囑咐道:“相公,你可千萬別逞強,累了就說,我力氣大,背你輕鬆得很。”
    “你要是臉薄,就讓伯琥他們背小的,你坐騾車。”
    蘇修遠連連保證,不逞強不妄為,趙林棲這才放下心來,背著砍刀在前麵開路。
    見阿爹阿娘情意深重,李荷花心中豔羨,再看看自家呆子,唉,比不了。
    蘇仲寅傻笑:“娘子你累嗎?累了就把包袱給我背。”
    李荷花:“……”也...行吧。
    兩個時辰後,蘇修遠臉色愈發蒼白,趙林棲毅然背起他,健步如飛,她暗自思索,相公還是太瘦了,得補。
    趴在娘子寬厚的背上,蘇修遠又酸又軟,他本不想成為累贅,奈何身體不爭氣。在晃悠中,他慢慢陷入昏睡。
    “阿姐,前麵有片開闊的山穀,一小股水源,大約半個時辰腳程。”
    說話的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叫周末,八歲流浪到蘇家村,趙林棲時常接濟,後來認了他當阿弟,給他娶妻落戶。
    因幼時流浪,他很擅長探路,尋找落腳處。
    “阿末幸苦了,今晚就去山穀過夜吧。”趙林棲遞給他一個水囊道。
    周末接過水囊灌了大半,才憨笑道:“阿姐,我不累。”
    見她背著人,周末擔憂道:“姐夫怎麽樣了?”他知姐夫身子不好,又受了傷,本應好好將養,現在卻……他真怕姐夫身子熬不住。
    姐夫垮了,阿姐怎麽辦?還有這一大村人?
    “沒事,他傷口有點發炎。”雖說如此,趙林棲還是很憂心,可別發熱才好。
    周末見狀道:“阿姐,有事盡管喚我。”
    趙林棲勉強笑道:“放心,你去看看寶珠吧,那孩子吵著找你呢。”
    ……
    戌時末,蘇家村才到達山穀處,所有人都累趴了,全部癱在地上起不來。歇了兩刻鍾,才拖著身子開始生火做飯。
    蘇修遠醒時,天已漆黑,他隻覺頭昏腦脹、渾身無力,心中哀歎…又要拖累娘子了。臉疼,晌午才說身體好,這會就病了。
    守在旁邊的趙林棲見他醒來,連忙端來白粥喂他,待勉強喝下半碗,他又昏睡過去。趙林棲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焦心不已,荒郊野嶺無醫無藥,發熱是會死人的。
    額頭上帕子換了又換,依然不能降溫,村民也擔憂不已,紛紛把自家珍藏的藥材送來,有當歸、何首烏、金銀花……可惜都不對症。
    村民走後,趙林棲一遍遍為其擦身降溫,此刻她隻恨以前怎麽不選醫學。
    子時三刻,蘇修遠仍然高熱不退,趙林棲憂心如焚,喚來蘇伯琥、周末,連夜趕往縣城,希望城中大夫還未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