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路邊的男人不要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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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林棲妥協了,雖說平日她總嫌棄三兒子,實乃慈母一枚。
她厚著臉皮去徐大夫那討要了一些邊角料,肩胛骨、胸椎、尾椎......她嫌棄地拎遠,卻還是被濃烈的腥氣和肉臊味熏得皺眉。
“快拿走!”
“謝謝阿娘!”
蘇伯琥喜不自勝,興衝衝地抱著那堆寶貝骨頭跑了,遠遠地還傳來“哦吼...哈哈...”的怪聲。
對比小巧的虎牙虎爪,他更喜歡這些大塊骨頭,看著就霸氣、威武。
為了製作新飾品,蘇伯琥那幾日總偷摸鼓搗,誓要驚豔所有人,對此,趙林棲隻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完工那日,蘇伯琥抹黑起床,精挑細選了一件衣裳,然後小心地佩戴上他的大作——虎骨掛飾。
掛飾以肩胛骨為主體,其上鑽孔,墜著各式大小骨頭,表麵光滑還帶有雕刻。
蘇伯琥踏著囂張的步伐,招搖過市,今日,他就是整個村最靚的人!
老一輩:“......”真...欠扁。
小子們:霸氣!威武!!要想!!!
黑衣、白骨、大刀,簡直不要太英武不凡,歹人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歎道惹不得。
小子們不爭氣地流口水,還是蘇仲寅反應快,第一個跑到徐大夫處詢問。
徐大夫白了他一眼,道:“早沒了,都泡酒了。”
蘇仲寅捂胸:......心痛。
失望不已的小子們暗暗發誓,若再遇到老虎,定要做一個更霸氣的戰利品。
可老虎難遇,後來蘇季彪另辟蹊徑,用狼骨做了副同款裝飾,小子們見之心喜,紛紛效仿。
麻姑親自認證,骨飾隨身,辟穢納祥。
那之後,佩戴骨飾便成了村裏流行,不管大人小孩,幾乎人手一件,婦女不喜那些奇形異狀的骨頭,便製了骨珠、骨簪佩戴。
*
又是半月,人跡漸稠,蘇家村終於跨越無間山,即將抵達燼州。
路上雖曆經艱險,好在得天庇佑、遇難成祥,沒有減員。不僅如此,村民居然還胖了!
然而越近外圍,水源便越是難尋,蘇修遠和族老又發愁了,看來旱情多半還沒有緩解,外界情況並不樂觀。
他們須得謹慎再謹慎,絕不能倒在黎明之前。
“阿姐、姐夫,明日即可下山,抵達骨崖縣。”從山下返回的周末道:“骨崖縣隸屬燼州,民風彪悍,多流民山匪。”
“好,明日......”不待蘇修遠說完,就被陣陣驚呼打斷。
“村長、趙嬸,你們快來呀,二狗撿到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張得還挺好看。”
撿到一個人?還是男人??
趙林棲想起影視劇中,撿到野男人的女主,不是家破就是人亡!
此刻她隻想大喊,快住手,路邊的男人不要撿!!可惜晚了,蘇二狗已經把人背回來了。
趙林棲有種趁人昏迷,把他扔掉的衝動,狗血電視劇害人不淺。
細瞧,那人麵容清秀,約而立之年,渾身書卷氣,應是讀書人,隻是身深重傷,昏迷不醒。
應該...不是那種心狠之人...吧?趙林棲糾結。
徐大夫為其診治,此人左腿骨折,須得接骨,昏迷乃饑餓所致,無性命之憂,開些藥便是了。
“行了,去熬藥吧。”
熬藥?誰?我嗎?蘇二狗懵了。
趙林棲點頭,當然是你,誰撿的誰負責,蘇家村向來如此。
蘇二狗:“......”
照顧病人的重任就這麽落到了蘇二狗頭上,他手忙腳亂地熬藥,不僅燙了手還灑了半碗,徐大夫十分嫌棄。
蘇二狗委屈,艱難地給書生灌藥,藥又灑了小半,打濕了那人胸口的衣襟,燙得那人嚶嚀一聲。
蘇二狗心虛,快速用衣袖擦幹藥漬,見人未醒,才鬆口氣,放下碗後依在一旁打瞌睡。
啊,想念他的草席,後悔,很後悔。
書生悠悠轉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交錯的枝葉,其後是依靠在樹樁熟睡的青年,身材高大、膚色黝黑,令人驚奇的是他紅潤健康的臉色,一眼便知其不曾挨餓,
另外青年胸前還戴著刻有符文的骨鏈,看起來很是神秘。
他坐起身,抬眼望去,所見男女老幼,皆佩戴同款骨飾,難道是某個隱士家族??
見青年醒來,書生開口道:“恩人,是您救了我嗎?”
蘇二狗剛睜眼便聽見一道溫潤的男聲,他羞澀地撓頭:“不不不,別叫我恩人,叫我二狗就行。”
咕咕咕......書生尷尬地捂著肚子,臉漲得通紅。
蘇二狗一拍大腿道:“公子,你等著,我給你拿些吃食。”
待書生喝了兩碗粥,吃了三個紅薯,這才赧然道:“感謝二狗兄弟,我乃驍州餘縣人,姓柳名承緒,今科進士,赴任途中遭遇劫匪,倉皇之下逃入山中。”
“幸得二狗兄弟相救,不然我命喪也,請受我一拜!”說著柳承緒便拱手行禮。
“別別別,我就是把你背回來而已,是我們村的徐大夫給你開的藥,也是村長允許,你才能留下的。”蘇二狗無措擺手,他是粗人,實在應付不來讀書人,還是個官老爺。
不待柳承緒起身,他便急忙跑了,有事趙村長準沒錯,“村長、趙嬸,那人醒了,你們快來呀。”
他這一嗓子,不僅叫醒了蘇修遠和趙林棲,還叫醒了村裏人。
沒睡醒的人:今日又是想揍二狗的一天。
罷了,今日便早些起吧,剛好提前下山。蘇修遠等人來到柳承緒處,徐大夫已重新給他上了藥。
蘇修遠客氣道:“柳大人......”
柳承緒連忙擺手:“村長折煞我了,您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喚我嗣安便好。”
蘇修遠客氣道:“那我便托大,叫你一聲嗣安。”年紀輕輕便是縣令,蘇修遠不願交惡,權當結一個善緣。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才進入正題。
柳承緒父母早亡,自小苦讀考取功名,誰知時逢亂世,在上任途中遭遇匪徒,兵荒馬亂,他想平安抵達任上,實在艱難。
不過蘇修遠知曉他上任的扶風縣,剛好位於遂安府,便邀他與蘇家村同行。
蘇修遠暗喜,目的地居然相同,不管如何柳承緒是縣令,總能行個方便,思及此,蘇修遠笑容更真了一分。
“嗣安且安心,相逢即是緣,你便同我們一道前往遂安府,這樣路上也有個照應,不然你獨自上路定是危險重重。”
柳承緒深深一拜:“如此,便麻煩蘇叔了。”
“嗣安快快請起。”
兩人言笑晏晏,相談甚歡,村民天真...無邪。
趙林棲:相公今日說話,甚是難懂。
村民:不僅燙嘴、還燙耳朵,文鄒鄒的,怪不自在。
本來對柳承緒還好奇的村民被一句“大伯/大娘/蘇兄弟,小生柳嗣安,冒昧叨擾,還請見諒,不知您有何吩咐?”
大伯/大娘/蘇兄弟:“......”聽懂了,又仿佛沒聽懂。
“我......你......”死嘴,快張口說話呀!!
還是蘇修遠解救了他們,幾人長舒一口氣,呼......舌頭都打結了。
“老頭子,死哪去了,快回來吃飯。”
“老婆子,吃飯了。”
“小兔崽子,滾回來吃飯了。”
大伯/大娘/蘇兄弟相視一笑,這才對嘛,“哎,來了。”
蘇家今日的早飯格沉默,麵對柳承緒,大夥束手束腳、斯文吃飯,他們都是粗人,即使讀過幾日書,也不習慣文鄒鄒的。
柳承緒也很無奈,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時之間很難改變,他隻能微笑點頭,盡量少說話。
從柳承緒那得知,山下幹旱嚴重,百姓拖家帶口南下,山中土匪愈發猖狂,乘亂殺人搶劫,很是可惡。
還有人占據水源,高價出售。
這便是蘇修遠最擔憂的事,土匪殺人如麻,如若遇見,定是一場惡戰,得想個法子才好。不過一時計短,隻能先下山再說。
望著山下的寥寥炊煙,即使淡定如趙林棲也不免激動,這兩月野人般的生活,終於結束了。
“下山!”
蘇修遠一聲令下,隊伍開始啟程。
上山容易下山難,蘇家村東西多牲畜多,還有老人小孩,腳程並不快,他們走了近三個時辰才下來到山腳。
抵達山腳後,他們並沒有貿然出去,而是讓趙林棲、周末和蘇伯琥三人前去打探情況。
趙林棲三人小心來到村莊,幾番探查,發現空無一人。路上有零星的難民,麵黃肌瘦、形如枯槁,遠遠瞧見趙林棲三人,便倉皇而逃。
這一路暫時沒發現什麽危險。
旱情越發嚴重,蘇家村本就在無間山耽擱了一月有餘,既然下了山,索性便多趕些路,爭取早日到達安全的地方。
直到夜幕降臨,蘇家村才停下安營紮寨。
這一路上,他們碰見了數十撥難民,毫無例外,全部都骨瘦如柴、麵如死灰,麻木逃命。瞧見蘇家村,不待上前詢問,那些人便驚慌逃跑。
不過也是,蘇家村人多勢眾,青年個個身強體壯,尤其是趙林棲和三虎,凶神惡煞,極具威懾力。
難民的第一感覺,這群人很危險、非常危險,因此見之即逃。
村民此時才對逃難有了真實感,山中無歲月,在無間山,他們吃好喝好,對於逃荒並不緊迫。此時,才清晰地見識到什麽是人間煉獄。
他們非常慶幸,還好聽了村長的話,從無間山南下,否則他們定和難民般淒慘。
往後,他們定要事事聽村長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