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陸臨安站在閨女房間門口，到現在他腦子還有些雲裏霧裏，視線盯著門板，心神恍惚。
    就在陸臨安愣神的時候，房間門哢噠一聲打開了，隨即陸夏那張臉露出來。
    “爸，您找我有事兒？”
    “有空嗎？咱們說說話，算一算時間咱們父女兩好久沒一塊嘮嘮嗑了，你這會忙嗎？”陸臨安說著視線瞥向客廳方向。
    “不忙。”陸夏說著走出門。
    片刻後父女兩坐在客廳，麵麵相覷。
    最終還是陸臨安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閨女，今兒個在劉廠長辦公室，你說的那個改進技術，你說你專業學得那麽好，你還回來咱們這小縣城幹什麽？留在大城市多好啊？虧得當初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成績一般才回來找工作，要知道你這麽厲害，你爸我就是砸窩賣鐵也得找找關係讓你留下才是。”
    提到這茬兒，陸臨安扼腕不已。
    閨女說要回來，他是真以為閨女留不下，如今一看，有這本事，留不下隻能是那些人沒眼光。
    “還有啊，廠裏邊讓你整理整理，要讓你把改進技術交上去，這個事你怎麽想？”提到這陸臨安可就來精神了。
    俗話說得好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馬兒跑，那必須得給馬兒吃草啊。
    虧本是事，陸臨安覺得閨女怕是不幹。
    嗐，要不說知女莫若父。
    陸夏笑吟吟的視線看向老爸，眼睛眨巴兩下，“爸，您是副廠長，這種事情上您比我擅長，能爭取的您盡量給我爭取。”
    “嘿嘿嘿，不愧是我閨女，這事情你交給我就放心吧，你整理的東西別那麽快交上去，等我這邊消息。”陸臨安覺得閨女越來越像他了。
    嘖嘖嘖，打小他就覺得閨女像他，就有點缺心眼兒，現在長大了，某些方麵還是深得他的真傳。
    誰都要生活，誰都得吃飯，該爭取的東西必須得爭取。
    陸臨安心裏已經開始暗暗盤算要從哪些方麵爭取了，務必利益最大化。
    “話說回來，你還沒說當初幹啥一定要回來呢？”陸臨安再次提到這話題，一臉不解看著閨女。
    陸夏:呃……
    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原主是原主，陸工是陸工。
    當初原主要有本事留下，還能回來？
    陸臨安絕對想不到，眼前的閨女芯子已經換了，眼下都說相信科學，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還是避諱點的好。
    能暈倒陸臨安副廠長的位置上，在外麵還是需要注意影響的，封建迷信可不行。
    陸夏頂著老爸疑惑看過來的視線，斟酌片刻才一本正經開口道:“爸，領導人說了，人民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我覺得我的家鄉需要我，我回來能更好的建設我的家鄉，我作為新時代年輕人義不容辭啊，再說了我這回來不是還能幫幫您嘛！”
    “俗話說得好，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我回來沉澱沉澱，將來路才能走的更穩。”
    “你覺得我信嗎？”陸臨安翻了個白眼，反問一句。
    這麽說吧，對於閨女他不算百分百了解，但好歹是親閨女，他陸臨安敢打包票，他家這閨女就不是大公無私奉獻的人。
    陸夏一臉無辜看回去:信不信您自己掂量，反正她就這麽說了。
    “行行行，你不想說爸就不問了，那將來你有什麽打算？”陸臨安詢問道。
    有了今天的表現，陸臨安可以肯定閨女不會在這裏待太長時間，這點眼力勁兒他還是有的。
    既然下了第一步棋，那麽下一步計劃她應該有打算了。
    “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等我這裏資料交上去，看看反向再做打算。”陸夏說話保守。
    其實陸工向來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關於後邊計劃她心裏有數。
    初來乍到，她還是留點心眼兒。
    有道是……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保守秘密是成事關鍵，輕率言論是失敗之源。
    陸臨安認真看著眼前的閨女，覺得有些陌生，眼前的人仔細看，還是他閨女，但性子好像變了。
    以前的閨女任性沒心眼，讀完書回來，麵前的人，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能給陸臨安這種感覺的，還是之前的老廠長劉建國。
    父女兩眼神對峙，誰都不退讓。
    他想看透她，而她……不動聲色。
    “哢噠”一聲，無形間打散了之前微妙緊張的氛圍，李容從外麵走了進來。
    看到客廳坐著的父女兩，李容還覺得挺稀奇:“你們兩坐這幹啥呢？今兒個這麽早就回來了？老陸，晚飯你做了沒有？”
    “沒呢，我這剛回來，沒來得及。”陸臨安回了一句，站起身朝著廚房方向走:“我這就去做飯，做點麵條子吧，臥兩雞蛋，放點青菜，齊活兒。”
    “挺好，那今天的晚飯任務就交給老陸同誌了。”李容樂嗬嗬繼續道:“老陸同誌手藝沒的說，我早就惦記這一口了，之前沒機會，還得是閨女回來才有這待遇啊。”
    陸夏對上老媽樂樂嗬嗬看過來的視線，連忙配合哄道:“那是，我爸手藝，那就是被副廠長耽誤的廚師，那要是廠子裏走不開，出去開個店都能掙爆了，從小我就愛吃我爸做的麵條子，在學校老惦記了，饞的我啊……”
    “去去去，你們母女兩就別哄我了，想讓我幹活兒就直說，不過我這手藝可是有秘方的，別人還真做不出來我這味兒。”
    陸臨安嘴上說著別哄，心裏已經哄成孩子了。
    媳婦兒閨女想吃他做的麵條，那必須給安排啊！
    今天陸家的晚飯就是麵條子，老陸同誌的手藝，確實一絕。
    都說君子遠庖廚，老陸同誌坐到副廠長還能在家做家務，這裏麵可是有說法，還得是家裏人會哄啊。
    第二天。
    陸臨安到了單位，直奔劉廠長辦公室。
    不一會兒，陳秘書就聽到了裏麵的爭執聲兒。
    隱隱約約能聽清楚兩位領導你來我往談條件呢。
    半小時之後，陸臨安誌得意滿從辦公室走出來。
    這一場談判，結果毋庸置疑，陸副廠勝！
    待陳秘書進去辦公室，劉高升還在罵罵咧咧說陸臨安覺悟不夠高。
    覺悟夠不夠，陸臨安可不管，好處到手才是真的。
    這邊談妥了，陸夏當天晚上資料就交到了劉高升手裏。
    資料其實陸夏當天就整理出來了，技術改進這種事兒，對於陸工而言太簡單了，動動手畫畫圖寫寫字兒的事兒。
    劉高升看到陸夏交上來的資料以及改進圖紙，待在辦公室看了三個小時才讓人把資料往上遞。
    深夜——
    省城。
    一份文件送到了器械廠。
    辦公室內，一道高手的身影站在窗邊，燈光照射下，他麵容斯文白淨，看上去四十出頭的年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煙草味，他手上還夾著半根煙。
    辦公桌的煙灰缸裏邊已經有了七八個煙頭，旁邊淩亂放著攤開的文件。
    聞敬之，年齡四十五，省器械廠最高掌權人就。
    “咚咚咚！”敲門聲過後，門外傳來黃秘書的聲音。
    “聞廠長，有一份加急送過來的資料。”
    聽到“加急”兩個字，聞敬之將手中的煙熄滅，說了一聲:“進。”
    “加急文件。”黃秘書一進門便開口，一邊說話一邊把手中的重要文件遞過去。
    “哪送上來的？”聞敬之接過來，問道。
    “宜縣那邊送上來的，傍晚送出，咱們這邊剛收到。”黃秘書精準回答。
    宜縣？
    聞敬之稍微有點印象，提了一嘴:“我沒記錯的話，之前那幾台機器，宜縣那邊要了一台沒錯吧？”
    “是的，領導您記性真好。”黃秘書奉承道。
    “這也能誇？黃秘書你這嘴啊！”聞敬之輕笑一聲，手上動作沒停，繼續拆文件袋。
    伴隨著撕拉的動靜，撕開粘貼的邊緣部分，伸手，拿出裏邊的文件。
    裝訂成冊，封麵幾個大字映入眼簾……《磨床技術改進》。
    看到這幾個字，聞敬之眸光微閃，心裏若有所思。
    旁邊的黃秘書也看到了，還有些好奇，技術改進，宜縣那邊什麽時候這麽有能耐了？
    聞敬之倒是有些好奇這份技術改進資料。
    伸手，翻開資料。
    第一頁是一張圖紙。
    開篇點題！
    作為一個業內人士，聞敬之對於這方麵的工作圖紙了解甚多，圖紙中各種線條和符號的意義，他一目了然。
    圖紙中精準繪出了粗實線、細實線、虛線、點畫線、折斷線、剖麵線……
    旁白處有字體標注，筆鋒淩厲大氣，橫平豎直撇捺舒展。
    視線落在圖紙之上，聞敬之瞳孔驟然放大，他甚至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看到領導的動作，黃秘書立即避開了視線，多年職業生涯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不是他能看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黃秘書就察覺到了領導犀利的視線看過來。
    黃秘書視線盯著地板，不該看的不看！
    聞敬之看到黃秘書的動作，一臉嚴肅開口道:“你出去守著。”
    待黃秘書出去，聞敬之眼角餘光掃過資料落款處的那個名字。
    陸夏！
    聞敬之記憶中，沒有任何印象的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