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朱門酒肉腐,凍骨巷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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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了曦陽城。
這兒帶給蕭錦的第一感覺就是怪異,從城外走進城內,他先後見到了兩類人。
一是活著卻死了的人,另一個是吃人的人。
“恭迎書院高徒蒞臨,諸位請這邊請,我們早已經準備好了酒菜,為諸位接風洗塵。”
城主雍華富貴,胖臉上堆積著詫媚的笑容,彎著腰,態度極其地謙卑。
書院領隊人是一位姓齊的男人,姑且就稱呼為齊師兄。
他不冷不淡地點頭。
“嗯。”
“城主,獸潮之事?”
吳澤忍不住詢問,在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見到了北方城牆上鏖戰的士兵們。
“獸潮之事不急,現在最重要的是為大人們接風洗塵。”
城主繼續諂媚地笑著。
“可是……”
吳澤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被齊師兄瞥了一眼。
“師兄弟們在飛舟上漂泊數日,舟車勞頓早已疲憊不堪,需要休養生息片刻,再做打算。”
“是極!是極!各位大人這邊請。”
城主連忙為眾人開路。
見到吳澤皺著眉,沒有行動,城主連忙開口說道。
“那位大人說得對,何不先休息一會兒,等小人將獸潮的情況一一匯報之後,再做打算,豈不更好。”
聽到城主這樣說,吳澤隻好緩緩地點了點頭。
城主府內已經擺開盛大的宴席。
琉璃燈盞將廳堂照得過於明亮,映得滿桌珍饈熠熠生輝。
烤得金黃的肉、堆積如山的鮮果、琥珀色的美酒……
笙歌悠揚,舞姬彩袖翻飛,香氣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觥籌交錯間,盡是富足與歡騰。
蕭錦幾人坐在角落,獨自地喝著水。
“……”
無論是吳澤,還是陸明,他們都沉默著,無法和此地的人感同身受地迎接這場狂歡。
江月詩怯生生地坐在蕭錦的身旁,瘦弱的身體有一半緊挨著蕭錦。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蕭錦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手好冷,這樣好受了些嗎?”
蕭錦問道,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我……我……”
江月詩臉頰浮上紅暈,連忙低下頭。
但蕭錦卻沒有心思顧及江月詩的感受,他的目光卻越過喧囂作樂的眾人,落在木窗外。
僅一牆之隔。
窗外,是沉沉的夜。
幾個瘦骨嶙峋的影子蜷縮在牆角,襤褸的衣衫遮不住嶙峋的肋骨。
一個孩子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隻剩下空洞的眼神,定定地望著府內透出的暖光和香氣。
更遠處,暗巷裏似乎有人影拖拽著什麽沉重的、不再動彈的東西,動作麻木而熟練。
廳內,一隻肥膩的手正殷勤地將一塊滴著油脂的鹿肉放進齊師兄的碗裏,諂笑聲被絲竹掩蓋。
廳外,夜風嗚咽,送來若有似無的、不屬於食物的腐爛氣息。
朱門之內,酒肉正酣,香氣熏人欲醉。
高牆之外,凍骨無聲,寒意徹骨錐心。
蕭錦看著杯中晃動的瓊漿,看著那澄澈的液體發神。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杯中佳釀,此刻卻沉重得難以下咽。
“咚。”
酒杯被重重砸在桌上的聲音響起,絲竹管弦的奏樂聲驟然一停,所有人疑惑地看了過來。
是吳澤,他冷著一張臉,什麽情報,全都是胡扯。
他已經在這兒坐了這麽久了,明明城外十萬火急,但這群人卻仍舊尋歡作樂,好生令人厭惡!
看著桌上的美味佳肴隻感到無比地惡心。
吳澤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神。
“獸潮之事,刻不容緩,在下無心用膳,恕我先行告辭。”
因為獸潮,那麽多人無家可歸,淪落街頭,吃食都成為了問題。
眼前的佳肴於他來說,像是沾著血的冰冷饅頭。
是那些蜷縮在街頭之人身上的滾燙之血。
他無法苟同,也無法理所當然地在此地享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早早解決獸潮之患,讓這群無家可歸的人回到自己的家。
“不好意思,我等也先行告辭。”
隨後,陸明和楊鈞緊跟著他離去。
“我們也走。”
蕭錦拉著江月詩的手,朝著屋外走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也無法做到安然地享樂。
幾人離開了,屋內的氛圍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為首的齊師兄陰沉個臉,他感到自己的麵子被掃了,如今感到十分地憤怒。
“大人……”
城主小心翼翼地開口。
齊師兄瞥了他一眼,冷喝一聲。
“滾!”
他絲毫不將城主放在眼中。
城主連忙點頭哈腰,不敢反駁一句,尊卑秩序已經被深深地刻入了骨髓之中。
自己本就是草包一個,年紀一大把了,修為也才聚靈境,能坐在這個位置,靠的就是膽小、聽話。
麵對境界,家境強於自己數倍的齊師兄,他也不敢生出一絲不滿的情緒。
“是是,下人這就離開,不髒了大人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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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城主府,冰冷的夜風灌入肺腑,總算衝淡了幾分宴席上的窒息感。
然而,夜晚的街道卻令幾人再度沉默。
整座曦陽城如同死去。
街道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死寂。
沒有犬吠,沒有嬰啼,甚至連風聲都顯得格外空洞。
唯有最北邊,幾點昏黃如豆的燈火在夜色裏搖曳。
幾人循著那微光走去,越靠近,空氣中令人作嘔的氣味便越濃烈。
汗液、膿血、排泄物混合成的酸腐惡臭,鐵鏽味,以及令人絕望的窒息氣交織,不斷地衝擊著幾人。
映入眼簾的是幾個破敗的帳篷,勉強支棱在寒風裏。
帳篷內,密密麻麻躺著的,是這座城的傷員。
不分老少,男人女人,斷臂的、缺腿的、下半身被整個撕毀的……
他們身上的衣物早已襤褸不堪,傷口處僅用些髒汙的布條或草草處理的繃帶包裹
許多傷口已呈現出不祥的黑紫腫脹,感染深入肌骨。
他們躺在草席上,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哀聲遍野,有得隻是沉默,他們眼神渙散地看著漆黑的夜,沉默地躺在那兒等待著死亡。
一個頭發花白、背脊佝僂的醫者,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在一個個瀕死的軀體間挪動。
與其說是行醫,不如說是在為這群戰士送別。
蕭錦失神地站在帳篷的入口,城主府內的珍饈美酒仿佛還在喉間殘留,他感到一陣反胃。
他喝的不像是酒液,而更像是他們的血。
蕭錦沉默,沉默,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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