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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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司命延的靈堂前,一片死寂。
雲生負手而立,目光落在冰冷的棺槨上,身後跟著幾個世家代表,一個個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出。
祭拜?怎麽可能會祭拜呢?
司命延還沒有這個資格。
就算雲生真有心拜一拜,司命延那點分量也承受不起。
隻怕雲生剛彎下腰,司命延的墳就得炸了。
“蕭錦那孩子,性子純良。”
雲生像是自言自語,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讓身後的人聽見。
“說他濫殺無辜?這事兒,我看還得再琢磨琢磨。”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點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掃過那幾個噤若寒蟬的世家之人。
“還有那清平道,各位大人親眼見到過嗎?”
幾人猛地一激靈,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把柄捏在對方手裏,眼前這位爺權勢滔天,當場宰了他們都不帶眨眼的。
他們還能說什麽?隻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聲道:
“沒有沒有!”
“絕無此事!”
“下官等……下官等未曾親見!”
雲生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緩步走近。
無形的壓力像巨石一樣壓在每個人心頭,讓他們幾乎窒息。
他停在司命遠麵前,微微俯身,溫和地替他整理衣襟,手指若有若無地擦過對方僵硬的喉結。
“既然都沒親眼見過,那這清平道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捕風捉影的,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勞民傷財不說,還容易冤枉了好人。”
司命遠全身僵硬,喉結滾動了一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
雲生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慘白的臉,他知道恐嚇著快差不多了。
但是還不夠,他們在恐懼,但是恐懼的自己手上的屬於無相司的權利,而不是自己。
他們是大秦的官,是世代簪纓的世家。
骨子裏那份傲慢與盤根錯節的同氣連枝,讓他們此刻雖如驚弓之鳥,心底卻未必真將他雲生視為不可逾越的天塹。
暫時的低頭,不過是權宜之計。
一旦今日脫身,一旦找到更硬的靠山,或是聚集起更大的力量,他們立刻就會像嗅到血腥的鬣狗,調轉頭來,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向女帝哭訴他雲生的跋扈、構陷忠良。
將“清平道”這盆髒水死死扣在蕭錦頭上。
他們此刻的噤聲,是迫於形勢的沉默,而非心服口服的退讓。
那低垂的眼皮下,藏著的不是悔意,而是不甘和伺機反撲的算計。
這賊心,遠未死透。
雲生很清楚他們心中的小心思。
所以,他不再多言。
那隻剛剛為司命遠整理衣襟的手,不緊不慢地伸向腰間。
在幾個世家代表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他將腰間那枚代表著無相司至高權柄的玄墨玉牌解了下來,隨意地收進袖中。
這個動作讓幾人一愣。
然而,隻見雲生另一隻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
那也是一枚玉佩,材質溫潤,卻流轉著一種更為古老、更為內斂、也更為沉重的光華。
玉佩被輕輕係在腰間,取代了玄墨玉牌的位置。
玉佩之上,一朵青蓮栩栩如生,蓮瓣舒展。
而在青蓮之下,一個蒼勁古樸的雲字,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在那裏。
當那朵青蓮與那個雲字映入眼簾的刹那。
司命遠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瞳孔驟然縮緊。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被徹底抽幹,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隻有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他身後的幾人,反應如出一轍。
方才麵對無相司玉牌時,他們雖然恐懼,但那恐懼中尚存一絲同為大秦官吏、世家根基帶來的底氣。
那是基於規則內的恐懼,但在規則內,他們又何嚐不能夠絕地翻盤。
然而此刻,那枚青蓮玉佩的出現,他們的小心思再也沒有了。
雲家!雲家!
那是超越了朝堂權柄、淩駕於所有世家規則之上的存在!
那是規則源頭的絕對壓製!
是生殺予奪,隻在對方一念之間的絕對主宰!
恐懼,瞬間達到了頂點,然後……徹底崩塌。
他們身體裏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膝蓋發軟,幾乎要當場癱跪下去。
眼神徹底渙散,隻剩下絕望和臣服,無法生起絲毫反抗的念頭。
靈堂內一片死寂。
雲生隻是靜靜地站著,看著他們的反應。
他手輕輕地摩挲著玉佩。
聲音溫柔。
“各位大人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
雲生溫和的聲音落在他們的耳邊,卻如同惡魔的低語聲般,無比地恐怖。
“我……我等知曉!”
幾人連忙跪倒,頭緊叩地麵,隻有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著。
雲生瞥了他們一眼,知道此事暫時了了,隨後在眾無相司的簇擁下,走出靈堂。
他揉著生痛的眉心。
按照他的想法,殺雞儆猴,一了百了,簡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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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還何須用得上浪費這麽多的心力嗎?
但那樣做,固然痛快,卻如同割草,春風吹又生。
無法從根本上震懾住所有蠢蠢欲動的世家,更會激起更激烈的反彈,將蕭錦和清平道推向更危險的境地。
“哎,累死我了。”
雲生無奈地歎氣。
這一切的周折,終究是為了“清平道”。
清平道打的是“為民開太平”的旗號,這杆旗,就必須保持絕對的清白,不能沾染半分世家的汙名。
一旦被打上世家扶持的烙印,他們所有的理想、所有的犧牲,都將失去公信力,淪為權貴博弈的笑柄。
難道直接公布:
“蕭錦是我外甥,是我雲家人,誰敢欺他?誰敢辱他?”
這樣確實能夠一勞永逸,但蕭錦和清平道立刻就會被貼上“雲家走卒”的標簽。。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會被解讀為世家的偽善或新的權力遊戲。
“這番震懾,應該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
雲生一邊走,一邊思索著。
他將剛才係在腰間的青蓮玉佩取出,指尖微微用力。
“哢嚓!”
一聲輕響,玉佩應聲碎裂,化作幾塊溫潤的碎片躺在他掌心。
這玉佩,是假的。
而且並非高明的贗品,若司命遠等人當時能定下心神仔細查看,必然能發現其材質、雕工、乃至蘊含的微弱靈韻,都與真正的雲家長老佩相去甚遠,破綻明顯。
隻不過他們被嚇破了膽,沒有心思去思考這些。
“我故意留此破綻,就是為了日後脫鉤。”
雲生眼神深邃。
他的目的很簡單,利用雲家的凶名,給所有人,尤其是司命遠這幾個親身經曆者。
種下一個煙霧彈。
讓他們誤以為清平道背後站著的是雲家!
這個煙霧彈完美地籠罩了清平道。
他們依舊打著“為民”的旗號,做著他們想做的事,但那些真正能威脅到他們的,來自頂層世家的打壓和構陷,卻因為對雲家的深深忌憚而偃旗息鼓。
沒人敢再輕易把亂黨的帽子扣上去,生怕惹怒了雲家這尊龐然大物。
尤其是司命遠幾人,經此一嚇,回去後非但不敢再提清平道半句不是,反而會如同驚弓之鳥。
一旦聽到任何對清平道不利的風聲,甚至會主動跳出來為其辯解、壓製流言。
唯恐雲生這尊煞神再次找上門來。
他們將成為清平道最意想不到的護身符,至少在短期內如此。
“但,迷霧終有散去的時候。”
雲生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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