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空明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是因為壓力過大出現了幻覺。
    他那本該安穩待在中州雲家的孫子雲生，怎麽會出現在這片連大帝都可能隕落的絕地？
    更讓他心神劇震的是雲生周身繚繞的氣息。
    那並非尋常的靈力或法則之光，而是一種厚重、原始、仿佛蘊藏著天地未開時一切可能的……混沌氣！
    這些混沌氣如同溫順的紗衣，隔絕內外的破碎法則，將雲生護在其中，使他在這片混亂之地顯得格格不入，又仿佛本該如此。
    “逸之？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雲空明驚愕道，顫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雲生看著老爺子那有些慌亂的表情，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腦海中有關雲空明被數位帝境怪物圍攻致死的畫麵一閃而過。
    他輕聲道。
    “老爺子，別來無恙。”
    說罷，他不再多言，目光轉向那搏動不息的黑暗混沌核心。
    他此行就是為了它，在未來的記憶中，老爺子他們就是因為混沌核心而接連身死。
    然後，這個世界入侵中州世界，自己的外甥和鍾視的人接連地死去……
    如今，隻能由自己，也唯獨隻有自己身上的混沌氣能夠將其摧毀。
    為了不讓未來的悲慘結局重蹈覆轍……
    雲生收起心中萬千思慮，邁步就要向前。
    雲空明瞬間福至心靈，見到雲生的動作，瞬間明白了一切。
    混沌氣！唯有混沌氣才能有效克製這混沌核心！
    生兒出現在這裏，絕非偶然！
    他是衝著這核心來的！他想……
    “站住！”
    雲空明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雲生的手腕，力道之大，讓雲生都微微一頓。
    老爺子死死盯著雲生的眼睛，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臭小子！你想幹什麽？！”
    “你知道靠近那東西意味著什麽嗎？！”
    “你想毀了它，就憑你身上的混沌氣？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在此等情況下，他第一次在雲生麵前失了往日的從容。
    “想要摧毀這種性質的混沌核心，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你無法想象的！”
    “哪怕你身負混沌海，也極有可能被其同化、吞噬！”
    “甚至……甚至會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你明不明白？！”
    雲生能感受到老爺子手上傳來的巨大力道。
    他看著雲空明那雙因為焦急、擔憂而有些發紅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但是，老爺子，如今隻有我能做到，不是嗎？”
    雲空明聞言，如遭雷擊，猛地愣住。
    他看著雲生那平靜得不似作偽的眼神，瞬間明白了。
    這孩子不是誤入此地，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就是為了解決這個核心才來。
    他甚至早就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
    這個猜測讓雲空明一愣，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窒息。
    他瞬間激動起來，另一隻手也抓住了雲生的胳膊，幾乎是咆哮著。
    “不行！絕對不行！我不管什麽狗屁核心！”
    “我也不管什麽中州世界，老頭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兒去送死！”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你活著！好好的活著！”
    “世界毀滅了就毀滅了，老頭子陪你一起扛！”
    “但不能是你去犧牲！”
    他此刻不是什麽雲家大帝，隻是一個拚命想要護住孫兒的普通老人。
    “雲空明！你他娘的在磨蹭什麽？！”
    “快動手啊！我們快頂不住了，你想看著所有人都死在這裏嗎？！！”
    遠處，正在與那尊腐爛巨人艱難廝殺的陳罡，因為分心怒吼，險些被巨人一拳砸中，氣得他暴跳如雷，聲音充滿了氣急敗壞。
    “給老子閉嘴！陳罡！”
    “再敢多話，老子先斬了你！”
    雲空明頭也不回地怒吼回去，聲音嘶啞，帶著無盡的憤怒和痛苦。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戰場。
    情況確實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因為混沌核心不滅，那些怪物仿佛擁有無窮的再生能力，被擊碎後很快又能從核心散逸的氣息中重組，甚至變得更多。
    而人族這邊，聖人一個接一個地隕落，慘叫聲不絕於耳。
    就連幾位大帝，在規則壓製和無窮怪物的圍攻下，也都傷痕累累，氣息不穩，隻能勉強支撐。
    他甚至看到了雲家的幾位聖人，在怪潮中奮力搏殺，險象環生，一位長老為了救身邊的族人，硬生生用身體擋住了一道致命的攻擊，血灑長空……
    雲空明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帝軀都在微微顫抖。
    一邊是岌岌可危的族人和同道，是可能波及整個中州的浩劫。
    一邊是自己視若性命，擁有著無限未來的親孫子……
    這抉擇，如同將他的心放在烈火上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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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轉回頭，眼睛赤紅地盯著雲生，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不行！還是不行！”
    “犧牲我孫兒換來的勝利，對我雲空明而言，和輸了又有什麽區別？！”
    “我哪怕今天戰死在這裏，也絕不會讓你在我眼前出事！”
    然而，就在他情緒激動，注意力稍有分散的刹那，被他緊緊抓住的雲生，周身混沌氣忽然微微一蕩。
    雲空明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抓住雲生的手竟然被輕輕震開。
    他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竟然是準帝的實力！
    雲空明一愣，這才注意到雲生此刻的修為。
    “逸之！”
    他驚駭抬頭，隻見雲生已經趁機向前邁出了幾步，距離那黑暗核心更近了。
    四周狂暴的混沌氣流像是遇到了主人般，主動分開一條道路，卻又將想要追上來的雲空明隔絕在外。
    雲生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被混沌氣流阻擋在外，滿臉焦急的雲空明。
    他臉上依舊帶著那溫和的笑容。
    “老爺子。”
    他的聲音透過混亂的能量風暴，傳入雲空明耳中。
    “我明白你的心意。”
    “但是啊，我和你一樣，也有著拚了命也想保護的人。”
    他的目光越過雲空明，投向遠處那混亂的戰場。
    他的母親秦瑤，似乎心有所感，在擊退一隻怪物的間隙，猛地轉頭看向了核心方向。
    當她看到那被混沌氣籠罩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美麗的眼眸瞬間瞪大。
    她似乎在大聲呼喊著什麽，隔著遙遠的距離和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雲生聽不清。
    但看那口型，分明是。
    “逸之！回來！不要去！！”
    雲生看著母親那焦急萬分的臉龐，看著遠處仍在苦戰，卻也不時望向這邊，麵露驚愕與擔憂的福叔、嚴達、李朝明等人，還有那些浴血奮戰的雲家族人……
    他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低聲喃喃，像是在對雲空明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本想著，踏上修行路，擁有了力量，就能更好地守護家人，能多陪陪他們……”
    “沒想到，這條路啊，卻總是讓我們聚少離多，甚至……可能要天人永隔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無盡的感慨與一絲遺憾，但那雙看向混沌核心的眼睛，卻驟然變得無比堅定，再無絲毫猶豫。
    “逸之，不要！”
    雲空明目眥欲裂，瘋狂地衝擊著混沌氣障，卻根本無法突破。
    雲生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雲空明，看了一眼遠處拚命想要衝過來卻被怪物纏住的母親，看了一眼這片他牽掛的天地和眾生。
    萬千思緒，最終化作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隨風散入這破碎的法則風暴之中。
    他低聲吟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回蕩在雲空明耳邊，也仿佛響徹在每一個心有所感之人的靈魂深處。
    “身似落葉隨風去，願化星火照歸途。”
    詩句落下的瞬間，他眼中最後的那一絲遺憾與不舍，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勘破生死、坦然赴難的平靜與灑脫。
    然後，他毅然轉身，不再回頭。
    周身混沌氣轟然爆發，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蕩開一圈圈漣漪。
    他的身影，一步踏出，徹底融入了那搏動著的、散發著無盡毀滅與混亂氣息的黑暗混沌核心之中。
    光芒，瞬間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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