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生晚上睡覺的時候，會體寒，手腳冰涼。
    這時候，月璃就會小心翼翼地鑽進雲生的被子裏，緊緊地貼在雲生的身上。
    她將雲生的手攏在自己溫熱的小手裏，又用自己溫暖的小腳輕輕覆上他冰冷的腳背。
    每當這個時候，雲生緊皺著的眉頭才會緩緩地舒展開來。
    這樣的夜晚持續了數日。
    每天清晨，都會有自稱仙朝使者的人前來，恭敬地呈上一個精致的玉瓶。
    “奉諸君之命，特為帝君送來養魂丹。”
    瓶中盛放的是滋養神魂的頂級丹藥，流光溢彩，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藥香。
    “替我謝過諸君了。”
    雲生臉帶著和煦笑容，接過丹藥。
    他心裏明白，維係自己生機的乃是生之法則本身。
    這極品丹藥雖是滋養神魂的稀世珍品，對他卻已無太大效用。
    但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他不忍拒絕，更不願辜負這份情誼。
    他經曆過數次生死邊緣的徘徊，早已看淡了生命的來去。
    比起被眾人憂心忡忡地圍著，時時刻刻被提醒著大限將至。
    他更願意像現在這樣，在平靜中度過最後的時光。
    這樣就挺好的。
    “帝君，您乃仙朝支柱，萬望保重仙體。”
    使者臨走前，總是忍不住多叮囑一句。
    他聽聞過雲生力挽狂瀾的事跡，對這位大人充滿敬佩，也為那天妒英才的宿命感到痛惜。
    “王道友，你也是，別勞累過度了。”
    雲生微笑點頭。
    “大人……”
    仙朝使者眼眶通紅。
    如若有機會，他寧願死的是自己，也想要讓這位溫柔的大人活下來。
    送別仙朝使者後，雲生站在院中，看著遠處浩瀚遼闊的天空。
    那廣闊無垠的天空，時不時地有著幾隻自由的鳥兒飛過。
    雲生看著這一幕，微笑地呢喃。
    “藍色的天空，真美好啊。”
    這幾日，他總算是把自己的研究做完了。
    他強忍著神魂被寸寸剝離的劇痛，將體內那些蘊含著混沌氣息的法相一一剝離。
    這些法相沾染著混沌海的氣息，代表著毀滅與新生。
    即便脫離了他的身體，也沒有消散，反而化作了形態各異的至寶。
    他為自己在意的人們，精心準備了一份份最後的禮物。
    隻不過，這法寶就有些逆天了。
    其中有模擬而出的完美無瑕的荒古聖體本源、戰神之軀本源、焚天劍體本源……
    這些都是他打算留給自己幾個外甥的，他們有這本源相助，未來修行定會一帆風順。
    當然，最為逆天的，不被天道所允許的則是後麵這些了。
    這些是最變態的存在，它們一誕生就被自己孕育在混沌海之中，沾染了無數的混沌氣。
    稱上一句混沌至寶也不足為過。
    蘊含無數大道碎片、包羅萬象的萬相錦繡山河圖。
    他打算留給沉睡的雲曦。
    圖卷中融入了道韻仙體的本源之力。
    他推演過，萬年，或許十萬年後，在這力量的溫養下，雲曦定能蘇醒。
    隻可惜，自己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封印著八凶本源力量的八凶門扇。
    這堪稱最強的召喚物，能驅使八凶之力護主。
    月璃那丫頭性子溫軟，本想平凡度日，卻陰差陽錯踏入修行界。
    雖有雲家庇護，但暗箭難防，有此物防身，他方能安心一些。
    能映照道心、滌蕩心塵的皎皎明月。
    雲武和雲海鏡兩兄弟天賦尚可，但是太過於易怒，被情緒左右，雲辰也為此頭痛了很久。
    雲生覺得他們應該用得上。
    還有號稱悟性第一，輔助修行的大道青蓮。
    這個雲生打算留給雲家。
    自己生於斯，長於斯，受家族福澤深厚，卻未曾回報什麽。
    留下這個吧，有這個相助，相信雲家的新一代能夠很快地成長起來。
    還有記載了無數武道神通天賦的武道五座石碑。
    這力量源於武道，終將回歸武道。
    他打算將其置於靈州，日後有緣之人，皆可從中悟得一門武道神通。
    記載道門九秘的九秘寶樹。
    他打算留給幾頭小蛟，希望它們能夠不負逍遙道門之名。
    隨後還有璀璨星河大道。
    這個被雲生煉製成了殺伐之陣，將自己認識的人的氣機全都銘刻在其中。
    若自己友人遭遇危險，星河大陣將會從虛無垂下星辰，為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提供庇護。
    還有……
    雲生將這些都記載在了一個小冊子之上，每一個法寶的功效都記載著十分詳細。
    每一次剝離法相，都如同經受一次淩遲，痛徹神魂。
    無數個深夜，他獨自咬牙承受，冷汗浸透衣衫。
    醒來時枕頭都能擰出水來，好幾次將守在一旁的月璃嚇得臉色發白。
    不再去回想那些痛苦的時刻，雲生伸展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來到這世間幾十餘載，若不去親眼看看它的壯闊，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雲生忽然轉過身看向站在身後不遠處的兩女。
    “我想出去走走，看看這大千世界。”
    “你們，願意陪我一起嗎？”
    在最後的十幾日裏，他不願再困於這方院落等待終局。
    他要走向廣闊的天地，去邂逅更多的風景，為了靈魂深處渴望的自由。
    走在路上，直至生命的盡頭。
    兩女沒有絲毫的猶豫，緩緩地點頭應下。
    隻不過薑璃月目光複雜地看向雲生，月璃那丫頭單純，不問世事，但是她卻早就零散地得知雲生的身體狀態。
    尤其是最近的相處，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雲生的氣息逐漸地變得萎靡。
    她很是擔憂，害怕雲生出事。
    似乎是看出了薑璃月的擔憂，正在和月璃高談闊論的雲生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璃月，別擔心了，有你們在我能出什麽事。”
    薑璃月緩緩地點頭，不由地握緊了拳。
    雲生伸了個懶腰，望向中都的方向。
    “第一站，就去瑤池吧，聽說瑤池風景絕倫，沒有見過那倒也太可惜了。”
    “正好，也可去尋閉關的晚秋。”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該為生人再留下悲痛。
    所以，他也隻打算遠遠地見一麵，不給自己遺憾。
    走吧，現在就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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