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昭站在不遠處，看著男人站在打印影片的機子前。
    男人身材挺拔寬闊，站在人群當中，格格不入，他低著頭，腕上手表折射出冷光，雙指夾住她的身份證，操作著麵前的取片機。
    膠片沿著機口吐露。
    其實，本來應該是施昭自己去打印。
    隻是今天走得太多，剛剛下車又走快了，還沒到醫院門口，腳踝越來越疼，她就走不動了。
    最後還是周應淮前去機子前打印。
    周應淮拿著報告過來，直白又明了：“複查的號掛了嗎？”
    施昭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白醫生不在，我重新掛了一個主治醫生。”
    “他跟你說的？”周應淮問。
    施昭唇線微微抿作一線，小聲說：“嗯。”
    周應淮側目斜斜睨過她一眼，拿起手機，去外麵打電話。
    不一會。
    周應淮走過來，涼薄眼皮垂落，“走吧。”
    施昭一怔，“去哪？”
    周應淮：“老白在住院部，我們這會過去，正好能趕上他下班。”
    施昭遲疑，“……”
    周應淮垂眸淡淡掃過一眼她的腳踝，“隱匿性骨折恢複不好，以後想走路就難了。”
    施昭白了臉，微圓的眼睛充斥幾分恐懼：“……應淮哥。”
    周應淮：“你的任務就是乖乖聽話。”
    施昭張了張口。
    周應淮道：“還是說你打算瘸著腿坐飛機回去？”
    “……”施昭茫然。
    過了幾秒。
    她才意識到什麽，道：“我沒有回M國的打算。”
    周應淮沒說信不信，隻道：“這是你的事。”
    男人耐心告罄，眉眼沒什麽情緒的望過她一眼。
    施昭對情緒的感覺很敏銳，有點不明白周應淮打個電話回來怎麽生氣了，但這會，不敢再有反抗意見。
    施昭老實點頭，跟在周應淮身後。
    她是真的走得很慢。
    又被周應淮那番話嚇到了。
    頭都不敢抬，隻能乖巧跟在周應淮身後，往住院部走去。
    一條路，幾分鍾的路程。
    硬是走了二十多分鍾。
    施昭走到住院部的五樓辦公室，白醫生正在裏麵坐著，見到他們過來，吹胡子瞪眼。
    “小姑娘家家的，跟個榆木腦袋一樣，不是讓你告訴周應淮，讓他把片子發給我，還特意過來一趟。”
    施昭的頭更低了。
    快低到塵埃裏了。
    表情也懨懨的，抿著唇，不敢說話。
    男人上前兩步，將片子遞給白醫生，語氣淺淡：“片子不保險，你再親自檢查一下。”
    說著，他回頭看向施昭，“過來。”
    施昭兩步做三步上前，走到白醫生麵前。
    一把椅子擺到她麵前。
    施昭下意識看了看周應淮。
    周應淮墨沉沉的烏瞳掃過一眼椅子，意思不言而喻。
    施昭坐到椅子上，低下頭，卷起腳踝。
    少女不常曬太陽，腳踝肌膚白的發光，伶仃一隻搭在椅子上，細小而雪白。
    白醫生不情不願收了罵聲，看完片子，又抬手隔著襪子捏了捏施昭的腳踝，並不重，但卡在縫裏。
    一股疼痛直鑽天靈蓋。
    施昭倒吸一口涼氣，但在她意識到之後，很快壓低了聲音。
    好在在場兩個男人都沒有注意到。
    周應淮問：“怎麽樣？”
    “好好養著，少走路。”白醫生臉上是少見的嚴肅，“還有，你是不是營養不良？要多補鈣和維生素，不能因為減肥什麽都不吃，知道嗎。”
    施昭被訓得狗血淋頭，隻能乖乖點頭。
    白醫生又轉頭看向周應淮，“藥就不用開了，現在最重要還是保證她營養均衡，骨頭給點時間會恢複好的。”
    周應淮：“不用石膏？”
    白醫生無語：“不用。”
    恰好這時，有護士進來，提醒白醫生該去查房了。
    白醫生指著施昭道：“你想讓她趕快好，就最好不要讓她走，你抱她回去，然後讓人在床上多休息兩個月，多吃點鈣片就行了。”
    似乎是怕周應淮發火，白醫生說完這句，借著查房的名義溜了。
    周應淮回頭看向施昭，語氣平靜：“休息會再走？”
    施昭的確是走不動了，乖巧點頭。
    坐了一會。
    這裏是中央辦公區，門內外的護士醫生進進出出，視線看見房裏的兩個陌生人，都有點好奇。
    打量的目光一多，施昭有點坐不住了。
    攥了攥指尖，她軟聲道：“應淮哥，我休息好了。”
    周應淮嗯聲，等著施昭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他們一走，護士紛紛議論開了。
    有原本呆在這的，見到白醫生過來，好奇打探：“周檢的女朋友？”
    白醫生：“還不是。”
    還不是的意思是——
    隻差一層窗戶紙，就是了。
    施昭對他們的調侃一無所知，磨磨蹭蹭走到車子前，走到後排座。
    男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我沒有給人當司機的打算。”
    施昭抿了抿唇，又挪到前排副駕駛的位置，伸手壓下車把手，上了副駕駛座。
    周應淮撩眼，“身體這麽僵硬，怕我吃了你？”
    施昭擰眉，半晌道：“應淮哥，我有說讓你不高興的話嗎，如果有我道歉。”
    軟糯，乖巧。
    就差沒把‘我很聽話’四個大字刻在額頭。
    周應淮眼眸微動，話卻沒什麽情緒：“沒有。”
    施昭：“那你為什麽——”
    “施昭。”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周身壓力傾斜而來。
    施昭身體發僵，背脊挺直，眼神卻很飄忽。
    周應淮說：“在我麵前就這麽膽小，在別人麵前就嬌俏明媚，我欠你的？”
    施昭張了張口。
    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不知道說什麽。
    萬籟俱靜的環境裏。
    引擎發動。
    車朝著大馬路上行駛而去。
    距離醫院越來越遠。
    車內的氛圍也越來越壓抑。
    施昭唇角抿得發白，再抬眼偷偷看向開車的周應淮。
    周應淮神色淺淡，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青筋暴起，他視線專注看著前麵的車道，仿佛剛剛問出質問的不是他。
    一直到大院門口。
    紅旗開到施家門口停下。
    傭人認出這是周家的車，慌慌張張的前去通報。
    施悅出來迎接。
    施悅剛出來，看見高大男人站在嬌小少女身邊，眉眼微蹙。
    “慢點走。”
    少女軟軟道：“好的，應淮哥。”
    隨即，她抬頭看見過來迎接的人，微微一僵，下意識往周應淮身後躲。
    周應淮順著她的動作看了過來。
    施悅笑容微淡，強撐著平靜上前：“應淮，昭昭，你們回來了，今天陳叔叔他們過來了，正在和奶奶說話。”
    在最後兩字，她著重咬下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