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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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等不及的鄉親們呼啦一下圍了上來,手裏拿著碗筷,臉上洋溢著過年才有的興奮紅光。
長條板凳、馬紮子、甚至幾塊磚頭,圍著大鍋擺了一圈又一圈。彪子、張老五拿著大勺子和長筷子,負責給大夥兒撈菜分肉。
“給我多來點血腸!好這口!”張二大爺把碗遞過去,眼睛直勾勾盯著鍋裏。
“得嘞二哥!給你這塊最厚的,顫乎的!”李衛東一筷子下去,穩穩夾起一大段紫紅油亮的血腸,放進張二大爺碗裏。
那血腸在碗裏還微微顫動,切開的橫截麵,能看到裏麵細膩的孔洞和凝固的豬血,邊緣浸著油亮的湯汁。
“嫂子,酸菜多給我舀點,就得意這酸溜勁兒!”趙家媳婦兒把碗伸過去。
“管夠!酸菜有的是!”王淑芬笑著,一大勺金黃油潤的酸菜扣進碗裏,上麵還帶著兩片顫巍巍的白肉。
“山河,拆骨肉!給我整塊帶脆骨的!”常四兒也端上了碗,他忙活一天,就等這口呢。
“四叔辛苦了,這塊帶筋頭巴腦的,啃著最香!”李山河親自給常四兒撈了一大塊連著筋膜的拆骨肉,又添了一大塊棒骨。
一時間,院子裏隻剩下“唏哩呼嚕”的吃喝聲、碗筷碰撞的叮當聲、和滿足的讚歎聲。
“謔!這血腸,絕了!又嫩又香,一點不腥!”
“嗯!這酸菜,吸溜兒……酸得正,油水足,就著大餅子,沒治了!”
“白肉蘸蒜醬,香的直晃蕩!肥的一點不膩,瘦的賊香!”
“啃這骨頭,筋道!骨髓都吸溜幹淨了!”
孩子們端著比自己臉還大的碗,坐在小板凳上,吃得小臉油乎乎。
有那調皮的,把拆骨肉上的脆骨咬得“嘎嘣”響,引來大人笑罵:“慢點吃,別硌著牙!”
男人們幾口熱乎肉菜下肚,暖意從胃裏升騰起來,話匣子也打開了。
幾杯自家釀的燒刀子傳著圈兒喝起來,嗓門一個比一個高。
“四叔,今兒這豬殺得利索!一刀斃命,放血也幹淨,肉色多正!”張老五抿了口酒,對著常四兒豎起大拇指。
“嗐,老本行了。”常四兒啃著骨頭,含糊地應著,臉上卻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你家那豬啥時候殺?到時候吱聲。”
“快了快了,臘月二十六!到時候還得勞煩四哥掌刀!”
“沒說的!”
李衛東端著酒碗站起來,臉膛被酒氣和鍋灶的熱氣熏得通紅:“老少爺們兒!今兒個都辛苦啦!咱這殺豬菜,管夠造!吃好喝好,吃飽了不想家!來,走一個!”
“走一個!”眾人轟然響應,粗瓷碗、搪瓷缸子碰在一起,酒液四濺,笑聲震得屋簷下的冰溜子都跟著顫悠。
大鍋裏的湯水不斷添加,酸菜、白肉、血腸撈了一茬又一茬,總有新的添進去。
灶房裏,王淑芬帶著幾個老娘們兒還在忙活,新蒸的大餅子、黃澄澄的粘豆包一鍋鍋端出來。油滋啦(豬油渣)拌上鹹鹽,成了孩子們爭搶的零嘴兒。
鍋灶的熱氣蒸騰彌漫,與人們呼出的白氣、酒氣、飯菜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暖融融、香噴噴、鬧哄哄的霧靄。
吃得肚皮滾圓的人們,有的還在慢悠悠地挑著鍋裏的“精華”,有的則摸著肚子,打著飽嗝,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嘮著閑嗑。
孩子們在大人腿邊追逐嬉鬧,偶爾還能撿到掉在地上的油滋啦,寶貝似的塞進嘴裏。
就在這熱鬧的院子外麵,一對拎著大包小裹的姐弟愣愣的站在院門口,怔怔地看著忙碌在人群中的李山河還有蹲在一旁吃的有罪馬哈的張寶寶。
少年興奮的喊了一嗓子,“姐夫!”
李山河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露出了個會心地微笑,這下子,算是團圓了,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張寶蘭姐弟。
看見張寶蘭的身影,本來正在大嘴馬哈炫飯的張寶寶一時之間都愣住了,隨後連忙放下了飯碗,飛撲進了張寶蘭的懷抱,嗚嗚的就哭了起來。
“大姐,我好想你啊。”張寶蘭溫柔的摸著張寶寶的小腦瓜,又伸手捏了捏張寶寶的小臉蛋,“寶寶,大姐也想你。”
一旁的張躍進滿臉笑嘻嘻,“二姐,我也想你了。”
迎來的卻是張寶寶的一波白眼,張躍進直接呆立當場,怎麽大姐想你就行,我當弟弟的想你就不行了,舉報啊,舉報她雙標!
一旁時刻關注李山河的王淑芬,本來還尋思是李山河的大姨子帶著小舅子上門了,但是看到張寶蘭柔情似水的表情,瞬間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了。
自家這小兔崽子給人家姐倆連鍋端了啊這是,趕緊招呼著張寶蘭和張躍進吃飯。
張寶蘭還有點害羞,張躍進可不在乎這事兒,端著個小盆就走向了大鍋,常四兒給打了慢慢的一碗,朝張寶蘭手裏塞了一碗,自己則是蹲在了李山峰身邊西裏呼嚕的開吃。
至於為什麽選這個位置,可能是在李山峰身上感受到同類人的味道吧。
日頭高升,這場盛宴也進入尾聲。
常四兒叼著煙卷,靠著牆根,眯著眼看著這喧騰熱鬧的景象。
一天的勞累仿佛都化在了這鍋暖到心窩子的殺豬菜裏。
他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兒,臉上是莊稼人一年到頭難得的、帶著油光和滿足的愜意笑容。
這老李家院裏燉著的,何止是一鍋殺豬菜?
那是熬了一年的辛勞,是四鄰八舍的情分,是東北黑土地上最濃烈、最滾燙、最讓人惦記的年味兒。
這肉香、酒香、人情香,混著煙火氣兒,飄出了小院,飄進了臘月的天空,告訴每一個聞到的人:年,真的近了。
張寶蘭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