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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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怎麽能叫賴呢!”八戒一臉正色,隨即又搓著手,露出那副標誌性的市儈笑容。
    “這叫…緣!妙不可言的緣!師傅他老人家還說了,給我取這法號‘八戒’,就是要我恪守清規,莫被俗世欲望迷了眼!尤其是…”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山下的女人,那是老虎!會吃人的!千萬不能沾!”
    說到這,八戒突然話鋒一轉,腰杆一挺,臉上露出一種混不吝的、充滿挑戰精神的賊笑。
    “但是!貧僧偏不信這個邪!師傅他老人家在廟裏待了一輩子,懂啥女人?貧僧就要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什麽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紅塵滾滾,花花世界…嘿嘿…”
    他笑得極其猥瑣,還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子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大師…您這…是要破戒啊?”
    “呸呸呸!”八戒趕緊擺手,“什麽破戒!貧僧這是…紅塵煉心!對!煉心!佛祖都說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老虎…貧僧得親自去會會!”
    他眼神飄忽,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竟然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聲音也扭捏起來。
    “就…就比如鎮裏澡堂子裏…那位…那位給做足底…呃…‘舒筋活血’的…那位女施主…身寬體胖…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力氣還大…能幹活…”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啥玩意兒?!”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聲音陡然拔高,破了音,“你…你看上秀芬了?!那個二百斤?!按得俺腰子快掉出來的秀芬?!”
    李山河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看八戒的眼神跟看外星人似的。
    這和尚…口味也太重了吧?!
    上下打量了八戒一眼,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幾個形容詞——牙簽攪大缸、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
    這要是親個嘴,不是直接斷開鏈接了啊!
    爺倆對視一眼,此刻更是覺得世界觀受到了顛覆性的衝擊!
    八戒被兩人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他那鋥亮的光頭,嘿嘿傻笑:“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嘛…貧僧就覺得…那女施主…挺…挺實在的…”
    一陣冷風吹過,卷起溝底的雪沫子。
    李山河看著眼前這個滿嘴歪理邪說、花和尚做派、還口味清奇的八戒,又看了看溝裏趴窩的摩托,隻覺得一陣頭疼。
    這貴人的大腿…好像抱上了一個了不得的麻煩精啊!
    他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溝裏的摩托:“大師…”
    “叫俺八戒就行!貴人!”八戒立刻諂媚地湊過來。
    “…八戒,”李山河從牙縫裏擠出名字,“會推車不?”
    “會!太會了!貧僧力氣大著呢!”八戒拍著胸脯,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豪邁,“推車化緣…呃,推車助人,乃我佛門本分!”
    於是,在八十年代關外冬日蒼茫的雪野上,出現了這樣一幅奇景:
    一輛軍綠色烏拉爾摩托栽在溝裏,一個彪形大漢呲牙咧嘴揉著腰子在溝上罵罵咧咧,一個穿著熊皮大衣、臉色鐵青的漢子指揮著。
    而一個鋥亮光頭、穿著破僧衣的和尚,正撅著屁股、喊著號子,吭哧吭哧地努力把摩托往上推…
    費勁巴列的將摩托車給推了上來,李山河大量一圈,鬆了口氣,這老毛子產的是結實,就擦掉點漆,回去整點油漆補一補就完事了。
    幾人將地上的東西拾掇拾掇,騎上了摩托就朝著家裏奔。
    至於八戒,肯定是死皮賴臉的跟著了,畢竟李山河是他的貴人嗎!
    剛到村口,八戒喊著李山河停車,李山河捏住離合踩刹車,摩托緩緩地停到了路邊。
    “你又要嘎哈?”
    八戒跳下車,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施主,小僧家就在靠山屯,就此別過,有時間再聚。”
    李山河詫異的看著八戒,左右家裏也沒有地方安排他,離開了更好。
    告別二人,八戒懷著忐忑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正月十四的後晌,日頭像個凍透的蛋黃,蔫蔫地卡在西山梁子上。
    烏拉爾摩托的排氣筒噴著白汽,“突突”聲碾碎了朝陽溝年尾巴梢的寧靜。
    房門“吱呀”剛欠條縫,李山霞辮梢的紅頭繩就像團火苗似的先躥了出來,辮子上的彩珠串兒叮呤當啷響得脆生。“二嘚——回來啦!”
    這脆亮亮一嗓子,把房簷下幾根冰溜子都驚得撲簌簌往下掉。
    張寶寶踮著腳,手在圍裙上蹭了兩下白麵,臉蛋凍得像紅蘋果。
    薩娜裹著厚實的鄂溫克袍子,安靜地站在門邊。
    她身旁,琪琪格,正跺著鑲了毛邊的靴子驅寒,被風吹紅的臉頰襯得那雙蒙古族特有的明亮眼睛格外有神采,看見摩托,嘴角立刻揚起明快的笑。
    李衛東的旱煙杆從厚棉門簾縫裏探出頭,煙鍋火星子“滋啦”掉在雪地上。
    “癟犢子...” 話沒落地,後腰就被王淑芬擰了一把:“小點聲!玉蘭剛眯著!”
    外屋地糊著冰淩花的玻璃窗上,暖融融的人影立刻貼滿了。
    田玉蘭撫著微隆的小腹,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吳白蓮手裏的鍋鏟還滴著油星子;張寶寶指縫裏粘著半片餃子皮,也顧不上擦。
    車軲轆卷起的雪沫子剛停,鼓鼓囊囊的軍綠挎包和褡褳就“咚”一聲砸在燒得滾燙的炕頭。
    李山河像個變戲法的,咧著嘴往外掏騰:
    爺爺李寶財: 一大塊油紙包了三層的關東煙葉。
    奶奶張桂枝: 一副厚實的貂皮護膝。
    爹李衛東: 一個騷包的飛行員大墨鏡。
    娘王淑芬: 一瓶俄文標簽的雪花膏。
    弟弟李山峰: 一個蘇製軍用指南針,半大小子樂得躥上炕櫃頂,舉著它瞎比劃。
    妹妹李山霞: 一頂印著米老鼠的絨線帽。山霞尖叫著搶過去扣頭上,對著模糊的窗玻璃美滋滋地照。
    田玉蘭: 一個畫著金發胖娃娃的奶粉罐。李山河塞她手裏:“托瓦西裏弄的,給咱老李家金孫墊底!”田玉蘭摸著冰涼的鐵罐,心窩子熱乎。
    吳白蓮: 一塊素雅碎花棉布。吳白蓮抿嘴笑,手指撚了撚。
    張寶寶: 一盒花花綠綠的玻璃絲頭繩。張寶寶眼睛亮閃閃。
    薩娜: 一個樺樹皮嵌鹿骨花紋的首飾盒。薩娜深潭似的眼眸漾開笑意,抬手摘下盤銀蛇的耳環放了進去。
    琪琪格: 一套彩繪鮮豔的俄羅斯套娃。琪琪格眼睛彎成月牙,也不顧這麽多人,抻著脖子在李山河臉蛋上親了一口,摟過最大的娃娃,又去擰開找更小的,動作麻利。
    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李山河臉上的疲憊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