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抽大煙了你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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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李山河的眼睛倏然睜開,瞳孔裏沒有一絲睡意,隻有一片森然的冷光。
他沒動。
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依舊維持著一個熟睡旅人應有的姿態。
但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這一瞬間悄然繃緊,蓄滿了足以撕裂虎豹的恐怖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隻手,正順著他的褲腿,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老手的試探,一寸寸往上移動。
那隻手的主人,技術顯然很高明,動作輕柔得幾乎沒有重量。
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都隻會在夢裏被洗劫一空,直到天亮才後知後覺。
有意思。
李山河心底泛起一絲冷笑。
在這龍蛇混雜的綠皮火車上,總有那麽些不開眼的賊骨頭,以為能在黑暗中找到生計。
他倒想看看,是哪個活膩了的,敢把主意打到他朝陽溝小太歲的頭上。
那隻手,已經摸到了他褲子外側的大口袋。
李山河的口袋裏,隻放著幾包“大前門”和一把零錢,真正值錢的東西,都藏在貼身的內兜。
那隻手在口袋外麵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用指尖的觸感判斷裏麵的東西。
然後,兩根細長的手指,像兩條滑膩的毒蛇,無聲無息地探了進去。
就在那兩根手指精準地夾住煙盒,準備往外抽離的一刹那。
李山河動了。
他的右手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殘影,後發先至,一把就攥住了那隻還藏在他褲兜裏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嚇人,宛如一把從爐火中取出的鐵鉗,死死地箍住了對方的骨頭。
“啊!”
一聲被強行壓抑的痛呼在寂靜的車廂裏響起,聲音雖不大,卻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沉睡的氛圍,驚醒了周圍幾個睡得不沉的旅客。
李山河抓著那隻手,猛地往外一拽!
一個瘦得像猴兒、留著兩撇老鼠須的男人,就這麽被他從過道的陰影裏,硬生生地給拖了出來,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
那男人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恐,另一隻手拚命地想掰開李山河的手指,嘴裏含糊不清地求饒:“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我就是想找您借個火!”
“借火?”
李山河臉上沒什麽表情,但聲音裏透出的寒意,讓那小胡子男人渾身一顫。
“你借火,都借到我褲兜裏來了?”
他手上猛然加力!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頭斷裂聲,清晰地在車廂內爆開。
那小胡子男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整個人瞬間像被抽掉了骨頭般軟了下去,額頭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這邊的動靜,徹底驚動了整個車廂。
“嘩啦”一下,周圍的人全都醒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驚疑不定地往這邊看。
“咋回事啊?抓賊了?”
“我操,那人手是不是斷了?聽著都疼!”
彪子和範老五也被這動靜給驚醒了。
彪子一睜眼,看見這情況,那雙小眼睛裏瞬間就爆出凶光。
他“噌”地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蒲扇大的巴掌想都沒想,直接就朝著那小胡子的臉上狠狠扇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的爆響。
“我操你媽的!敢偷我二叔東西?你他娘的活擰歪了!”
彪子一邊罵,一邊左右開弓,那大嘴巴子扇得“啪啪”作響,沒幾下,那小胡子的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成了豬頭。
範老五也是嚇了一跳,但他反應極快,一看這情況,立馬換上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指著那小胡子破口大罵:“你個狗日的賊骨頭!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
他剛想把李山河的名號報出來,就被李山河一個冰冷的眼神給瞪了回去,後半截話硬生生憋死在了喉嚨裏。
李山河鬆開手。
那小胡子就像一灘爛泥似的癱在了地上,抱著自己那隻已經詭異變形的手,疼得渾身抽搐,直打滾。
李山河俯視著他,聲音不大,但車廂裏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滾。”
就一個字,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那小胡子如蒙大赦,也顧不上疼了,手腳並用地就想往車廂連接處的陰影裏爬。
可他剛爬了兩步,李山河的聲音又幽幽地響了起來。
“等會兒。”
小胡子的身子猛地一僵,哭喪著臉回過頭,那眼神,比死了爹還難看。
“大……大哥,還有啥吩咐?”
李山河從兜裏掏出那包“大前門”,抽出一根,點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神情。
“我這包煙,讓你給摸過了,晦氣。”
他把那包幾乎還是滿的煙,直接扔在了小胡子麵前。
“賠錢。”
小胡子都快哭了。
大哥,你把我手都給掰折了,還要我賠煙錢?還有沒有王法了?
可他不敢不給。
他用那隻好手,哆哆嗦嗦地從另一個兜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像獻祭一樣,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李山管看都沒看,直接對彪子揚了揚下巴:“搜搜他身上還有沒有。”
彪子嘿嘿一笑,大步上前,一把就將那小胡子給提溜了起來,三下五除二,把他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給翻了個底朝天。
最後,從他鞋底的夾層裏,搜出來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包。
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的一遝錢,花花綠綠的,少說也得有三四百塊。
“我操!二叔,這孫子還挺肥啊!”彪子眼睛都亮了。
車廂裏的人一看這麽多錢,也都發出了陣陣壓抑的驚呼。
這年頭,三四百塊,那可是一筆能讓普通人家過上好幾年的巨款了!
那小胡子一看自己的老底都讓人給抄了,精神防線徹底崩潰,當場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大哥!大爺!那是我給我娘看病的救命錢啊!求求你們,行行好,還給我吧!”
李山河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嗤。
賊的嘴裏要是有半句實話,那母豬都能上樹。
他從那遝錢裏,抽出兩張十塊的,隨手扔在了小胡子臉上。
“這二十塊,給你當醫藥費。”
他頓了頓,語氣森然地補充了一句。
“剩下的,就當是你孝敬我的了,你有意見嗎?”
“沒……沒意見!小的沒意見!”
小胡子哪還敢有半個不字,撿起那二十塊錢,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車廂盡頭,生怕跑慢了,連命都得搭在這兒。
一場風波,就這麽平息了。
車廂裏的人,再看向李山河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那眼神裏,有敬畏,有恐懼,還有一絲絲難以掩飾的羨慕。
這年輕人,是真狠啊!
李山河把那遝錢隨手揣進兜裏,就跟沒事人一樣,重新坐下,閉目養神。
彪子和範老五也重新坐好,範老五湊過來,壓著嗓子拍馬屁:“李爺威武!李爺牛逼!就該這麽治這幫孫子!讓他們長長記性!”
李山河懶得理他。
這趟漫長的旅途,就在這種詭異而敬畏的氣氛中,繼續著。
一天兩夜的折磨,對於車廂裏的大部分人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可對於李山河來說,也就是睡了幾覺的工夫。
當火車那刺耳的汽笛聲再次拉響,伴隨著“前方到站,哈爾濱站”的廣播聲,整個車廂都騷動了起來。
終於,到了。
三人隨著人潮,走下了火車,踏上了哈爾濱的站台。
一股比縣城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
饒是以李山河的體質,在車上待了這麽久,也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疲憊。
可他再看旁邊的彪子和範老五,這倆孫子,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兩個人眼眶子底下,都是烏黑的一大圈,那大黑眼圈,跟讓人拿鍋底灰給抹了兩圈似的,真就跟抽了大煙一樣。
然而,他倆那精神頭,卻又格外的振奮。
兩雙眼睛,就跟兩盞探照燈似的,在站台上那些穿著時髦呢子大衣、燙著大波浪的哈爾濱大姑娘身上,來回地掃射,一刻都不帶停的。
彪子還時不時地用胳膊肘捅捅範老五,倆人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極其猥瑣的傻笑。
那德行,跟從村裏剛跑出來的二傻子一模一樣。
李山河看著這倆王八犢子整的這一出,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不用問,這倆貨,指定又是惦記著上回那個讓他倆差點把命都搭進去的舞廳了。
真是記吃不記打的玩意兒!
李山河心裏頭暗罵一句。
不過,當他想起彪子那句“人活一輩子什麽最重要”的名人名言時,心裏的火氣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算了。
誰讓他就這麽幾個能豁出命的兄弟呢。
更何況,彪子這小子,幹正事的時候,是真不含糊。
李山河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懶得再跟他們廢話。
他伸出兩隻手,一把一個,直接薅住了這倆貨的後脖領子,像是拎著兩隻不聽話的小雞。
“走了!找地兒去!”
他幾乎是拖著這兩個還對著姑娘流哈喇子的貨,朝著站台的出口大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