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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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龍大酒樓三樓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唯有彪子咀嚼鳳爪時發出的“哢嚓哢嚓”脆響,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那枚在李山河手裏上下拋飛的手雷,成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每一次起落都牽動著幾十號人的心跳。
    九紋龍到底是老江湖,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懼。
    他緩緩坐回椅子上,隻是這一次,背脊挺得僵直,再沒了剛才那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李老板,果然夠狠。”九紋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死死盯著李山河的手,“帶著這玩意兒來吃飯,也不怕消化不良?”
    “沒辦法,世道亂,防身嘛。”李山河隨手將手雷放在桌邊,距離那盤還沒動過的燒鵝隻有幾厘米,“龍哥剛才說八十萬。我覺得這數字不吉利,八通罰,聽著像罰款。我這人不喜歡被罰款。”
    “那你覺得多少吉利?”九紋龍咬著牙問。
    此時主動權已經悄然易手,那枚手雷就像是談判桌上最沉重的籌碼,壓得長樂幫這邊的氣勢抬不起頭。
    “零。”李山河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一分沒有。不但沒有,龍哥還得幫我個忙。”
    “你說什麽?!”九紋龍身後的保鏢再也按捺不住,一聲怒吼,“你他媽耍我們?!真以為拿個破鐵疙瘩就能嚇住長樂幫?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砍成肉泥!”
    “試試?”趙剛的手已經搭在了那個拉環上,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具屍體,“你可以賭一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指頭快。”
    那保鏢僵住了。
    他不敢賭。
    李山河無視了那個保鏢的咆哮,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茶水碧綠,熱氣騰騰。
    “龍哥,咱們算筆賬。”李山河抿了一口茶,“紅星製衣廠現在是我在做正行生意。你們要是天天派人去潑油漆、堵大門,我還怎麽開工?不開工,我就沒錢賺。我沒錢賺,手下這一百多號兄弟就沒飯吃。人要是餓極了,那就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李山河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子壓迫感撲麵而來:“到時候,我這一百多號兄弟如果去龍哥的賭檔、馬欄、桑拿房轉悠轉悠,也不幹別的,就往那一站,或者往裏麵扔幾個像這樣的小玩意兒……龍哥,你這生意,還能做嗎?”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而且是這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威脅。
    九紋龍的臉色變得鐵青。他在旺角確實有不少場子,那些都是他的搖錢樹。
    大圈仔不要命是整個港島出了名的,要是真被盯上了,那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幫人沒有根基,打了就跑,或者幹脆跟你玩命,長樂幫家大業大,反而成了弱點。
    “你想怎麽樣?”九紋龍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很簡單。”李山河指了指窗外,
    “深水埗那邊,以後紅星製衣廠方圓五條街,我不希望看到長樂幫的人收保護費。那些小商小販,以後歸我管。作為交換,我不進旺角。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你要插旗?”九紋龍眯起了眼睛,“李老板胃口不小啊。深水埗雖然是窮地方,但那也是幾十萬人的地盤。你一句話就想劃走五條街?你就不怕撐死?”
    “撐不撐死是我的事,就不勞龍哥費心了。”李山河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燒鵝腿放進彪子碗裏,“彪子,多吃點,這腿肥。”
    彪子嘿嘿一笑,抓起鵝腿就啃:“二叔,這肉沒咱老家的大鵝香。”
    九紋龍看著這幾個人旁若無人的樣子,心裏那股火怎麽也壓不住,但理智告訴他,今天這虧是吃定了。
    如果現在翻臉,就算能把這四個人留下,這三樓也得被炸飛一半,自己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好!”九紋龍猛地一拍桌子,“五條街,我給你!但李老板,這江湖路長,咱們山水有相逢。希望你的牙口能一直這麽好。”
    “多謝龍哥成全。”李山河站起身,順手把那枚手雷揣回兜裏,動作隨意得像是揣個蘋果,“既然生意談成了,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剛子,楞子,打包,走人。”
    二楞子真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塑料袋,那是他剛才順手從服務員車上順的。
    他手腳麻利地把桌上剩下的半盤蝦餃、一籠燒賣倒進袋子裏,一邊倒還一邊嘀咕:“這麽好的東西,扔了怪可惜的,帶回去給兄弟們嚐嚐鮮。”
    周圍的長樂幫馬仔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幫人到底是黑社會還是逃荒的?談判桌上還要打包剩菜?這操作簡直聞所未聞。
    李山河帶著三人,大搖大擺地穿過那幾十號拿著刀的馬仔。
    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沒人敢攔,也沒人敢出聲。
    那枚藏在李山河兜裏的手雷,就像是一道無形的護身符。
    直到上了車,開出兩條街,彪子才長出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媽呀,嚇死彪爺了。”彪子把車窗搖下來,大口呼吸著外麵的廢氣,“二叔,剛才那幫孫子要是真動手,剛子那雷真的拉嗎?”
    “拉個屁。”趙剛坐在後座,把那個鐵疙瘩掏出來扔給彪子,“那是訓練彈,就能聽個響,冒點煙,連隻耗子都炸不死。也就是嚇唬嚇唬那幫沒見過世麵的土鱉。”
    “啥玩意兒?!”彪子手一抖,車子差點撞上路邊的欄杆,“假的?!剛子你個坑貨!拿個假的你也敢往桌上拍?萬一那九紋龍看出來咋整?”
    “看出來就幹他。”二楞子把塑料袋裏的蝦餃塞進嘴裏一個,“反正咱們身上還帶著真家夥。剛子腰裏那是真格洛克,我這鋼管也是實心的。真打起來,誰怕誰?”
    李山河坐在副駕駛,點了一根煙,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們怕死,我們表現得不怕死。他們家大業大,我們一無所有。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李山河吐出一口煙圈,“不過,這一關雖然過了,但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九紋龍這種人,是笑麵虎,吃了這麽大虧,肯定會找場子。明的不行,就會來暗的。”
    “那咱咋辦?”彪子問。
    “先把那五條街的生意做實了。”李山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講數那是文人的事,咱們講物理。從明天開始,讓兄弟們換上保安服,去那五條街巡邏。凡是長樂幫之前收保護費的店,咱們去談。告訴他們,以後不用交保護費了,改交安保服務費。”
    “這有啥區別?”二楞子不解。
    “區別大了。”李山河回頭看著二楞子,“保護費是勒索,安保費是服務。收了錢,就得幹活。誰要是敢去那些店裏鬧事,咱們就負責把他打出去。哪怕是長樂幫的人,也照打不誤。我要讓深水埗的人知道,咱們這身黑皮,比警察管用。”
    車子駛回紅星製衣廠。廠門口的燈光下,一百多號兄弟還沒睡,正三五成群地在院子裏抽煙、吹牛。看到李山河平安歸來,人群瞬間沸騰了。
    李山河走下車,把二楞子打包的那袋子點心扔給最近的一個兄弟:“分了。明天開始,咱們有正事幹了。”
    這天夜裏,深水埗的地下世界流傳著一個傳說:有一幫大陸來的大圈仔,四個打一百個,帶著炸彈去赴宴,硬是從長樂幫九紋龍嘴裏搶下了五條街。
    這個傳說越傳越邪乎,有的說李山河是退役的特種兵王,有的說他是被通緝的殺人魔頭。
    不管怎麽說,那塊掛在廠門口的“遠東國際安保公司”的牌子,再也沒人敢小看一眼。
    然而,江湖的風浪從來不會因為一次談判就平息。
    就在李山河他們回來後的兩個小時,九紋龍在他那個豪華的辦公室裏,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劉探長嗎?是我,阿龍啊。”九紋龍的聲音裏透著股陰狠,“我要報案。深水埗那邊有一夥人非法持有軍火,還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對,就在紅星製衣廠。您能不能派人去查查?最好能把那個帶頭的抓進去關幾天。”
    掛斷電話,九紋龍把手裏的鐵核桃狠狠砸在地上,地板被砸出了一個坑。
    “講物理?我讓你講法律!”九紋龍獰笑著,“在香江,跟警察鬥?我看你怎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