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風雲匯聚卻煎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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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靴底碾過內城城門前最後一寸焦土時,鼻腔裏灌滿的不再是外城那種混雜著馬糞與劣質麥酒的味道,而是一種更沉、更冷的氣息 —— 像是陳年鐵器在潮濕地窖裏生鏽的味道,還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蒼狼城的內城城門比他想象中更矮,也更猙獰,兩扇用玄鐵鍛造的城門上,雕刻著張牙舞爪的蒼狼浮雕,狼眼處鑲嵌的紅寶石在暮色裏泛著妖異的光,像是在死死盯著每一個試圖踏入這裏的人。
“姓名,隸屬,入城事由。” 守城的衛兵聲音像淬了冰,他握著長槍的手指節泛白,槍尖斜指地麵,卻隱隱對著林深的胸口。林深能看到衛兵盔甲縫隙裏露出的疤痕,還有他腰間懸掛的狼頭令牌 —— 那是蒼狼城最核心的守衛力量 “狼牙衛” 的標誌。他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身份證明,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林深,隸屬西境商隊,受城主府邀請,護送一批藥材入內城。”
衛兵接過身份證明,眼神裏滿是審視,他用手指摩挲著紙麵,似乎在確認上麵的火漆印記是否真實。旁邊另一個衛兵則繞到林深身後,用長槍的槍杆輕輕戳了戳他的行囊,沉聲道:“打開看看。” 林深沒有猶豫,解開行囊的係帶,露出裏麵整齊碼放的藥材,藥香混雜著內城的冷意,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可就在這時,那名衛兵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林深腰間的玉佩上 —— 那是一塊溫潤的白玉佩,上麵刻著一朵小小的蘭花,是他母親生前留給她的遺物。
“這玉佩……” 衛兵的聲音突然變了調,眼神裏多了幾分警惕,“你從哪來的?西境商隊的人,怎麽會戴這種江南才有的玉佩?”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他早就料到會有人質疑他的身份,卻沒料到第一個破綻會出在這塊玉佩上。他強作鎮定,緩緩開口:“這玉佩是我母親的遺物,她本是江南人,後來隨父親遷居西境,我一直戴在身上,算是個念想。”
衛兵顯然不相信他的話,眉頭皺得更緊了,伸手就要去摘林深腰間的玉佩:“拿下來給我看看,說不定是哪個逃犯的贓物。” 林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衛兵的手。這一個動作,瞬間讓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周圍的幾個狼牙衛都圍了過來,長槍紛紛指向林深,槍尖上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發疼。“怎麽?不敢拿出來?” 剛才那名衛兵冷笑一聲,“我看你根本不是什麽西境商隊的人,是奸細吧!”
林深知道,現在不能和他們硬拚,蒼狼城內城的守衛比外城森嚴百倍,一旦動手,他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他咬了咬牙,伸手取下腰間的玉佩,遞了過去:“玉佩確實是我母親的,上麵還有我母親的名字,不信你們可以看。” 衛兵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果然在玉佩的邊緣看到了一個小小的 “蘇” 字,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沒有完全放下警惕:“就算這玉佩是你的,也不能證明你不是奸細,跟我們去城主府一趟,讓大人親自審問。”
林深沒有反駁,他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跟著狼牙衛穿過內城的街道時,他忍不住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蒼狼城的內城和外城簡直是兩個世界,外城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街道狹窄而擁擠,到處都是叫賣的小販和往來的行人;而內城的房屋都是用青磚黛瓦建造的,高大而宏偉,街道寬敞整潔,兩旁種著高大的梧桐樹,樹葉在暮色裏沙沙作響。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大多穿著華麗的衣服,神情傲慢,看到狼牙衛護送著林深走過,都投來好奇又警惕的目光。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城主府前。城主府比林深想象中更氣派,朱紅色的大門上鑲嵌著銅釘,門口站著兩個身高八尺的衛兵,腰間懸掛的狼頭令牌比之前那些衛兵的更大、更精致。狼牙衛將林深帶到門口,對著衛兵說了幾句,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其中一個衛兵看了林深一眼,沉聲道:“跟我來,城主正在書房等你。”
跟著衛兵走進城主府,穿過幾座庭院,林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麽,蒼狼城的城主楚蒼狼是個出了名的狠角色,據說他手段殘忍,猜忌心極重,死在他手下的奸細和叛徒不計其數。如果楚蒼狼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他絕對活不過今晚。
書房的門被推開,一股淡淡的墨香撲麵而來。林深抬眼望去,隻見書房裏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書桌,書桌上堆滿了文書和地圖,一個身穿黑色錦袍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後,低頭看著手中的文書。他的頭發用一根玉簪束起,麵容冷峻,眼神深邃,雖然沒有抬頭,卻讓人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 他就是蒼狼城的城主楚蒼狼。
“你就是林深?” 楚蒼狼終於抬起頭,目光落在林深身上,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林深連忙躬身行禮:“草民林深,見過城主大人。” 楚蒼狼沒有讓他起身,而是拿起桌上的身份證明,仔細看了看,然後緩緩開口:“西境商隊?我記得西境商隊的領隊應該是王老三,怎麽這次換成你了?”
林深的心又是一緊,他早就打聽好了西境商隊的情況,知道領隊王老三前段時間因為重病去世了,他連忙回答:“回城主大人,王領隊前段時間得了重病,不幸去世了,草民是商隊的副領隊,這次是受商隊眾人推舉,來護送藥材入內城。” 楚蒼狼點了點頭,眼神裏卻沒有絲毫信任:“哦?王老三死了?我怎麽沒收到消息?”
“回城主大人,王領隊是半個月前去世的,商隊為了不耽誤藥材的運輸,就沒有及時上報,還請城主大人恕罪。” 林深的聲音有些發顫,他能感覺到楚蒼狼的目光越來越銳利,像是在審視一個獵物。楚蒼狼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讓西境商隊護送藥材嗎?”
林深愣了一下,隨即回答:“回城主大人,草民聽說最近內城的藥材緊缺,所以城主大人才會讓西境商隊護送藥材。” 楚蒼狼冷笑一聲:“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最近北境的蠻族頻頻來犯,我軍傷亡慘重,需要大量的藥材治療傷員,而西境是唯一能供應這麽多藥材的地方。如果這些藥材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林深心中一動,他這次來蒼狼城,就是為了阻止北境蠻族和蒼狼城的勾結,而這些藥材,很可能就是楚蒼狼用來和蠻族交易的籌碼。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繼續聽楚蒼狼說話。楚蒼狼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可能不是奸細,但我必須確認你的身份。這樣吧,你先在城主府住下,等我派人去西境核實了你的身份,再讓你離開。”
林深知道,楚蒼狼這是在軟禁他,他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能躬身行禮:“多謝城主大人。” 楚蒼狼揮了揮手,讓衛兵帶林深下去休息。跟著衛兵走出書房,林深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他不僅要隱藏自己的身份,還要想辦法查明楚蒼狼和蠻族勾結的證據,這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林深被安排住在城主府西側的一座小院裏,小院不大,卻收拾得很整潔,院裏種著幾棵桂花樹,此時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桂花香。衛兵將他送到院門口,冷冷地說了一句:“沒有城主的命令,不準離開這座小院,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林深走進小院,關上院門,靠在門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知道,雖然暫時安全了,但這裏就像一個華麗的牢籠,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人監視著。他走到房間裏,仔細檢查了一遍,果然在床底下和桌子後麵發現了兩個小小的監聽器 —— 看來楚蒼狼對他的警惕心還是很重。
接下來的幾天,林深一直待在小院裏,沒有出去過。每天都會有侍女送來飯菜和水,侍女的話不多,每次放下東西就匆匆離開,林深試圖和她搭話,她也隻是敷衍幾句,不肯多說一個字。林深知道,這個侍女很可能也是楚蒼狼派來監視他的人,所以他沒有再勉強。
這天下午,林深正在院裏散步,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院門口,手裏拿著一個食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女子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秀麗,眼神清澈,像是一朵盛開的桃花。
“你就是林深吧?” 女子開口問道,聲音清脆悅耳。林深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是林深,不知姑娘是?” 女子笑了笑,推門走進院裏:“我是城主的女兒,楚夢瑤。我聽說父親這裏來了一位西境來的客人,就過來看看。”
林深心中一動,楚夢瑤是楚蒼狼的女兒,她來這裏,到底是單純的好奇,還是受了楚蒼狼的指使,來試探他的?他不敢掉以輕心,連忙躬身行禮:“草民林深,見過楚姑娘。” 楚夢瑤擺了擺手,笑著說:“不用這麽客氣,我就是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了點我親手做的點心。”
說著,楚夢瑤打開食盒,裏麵是一碟精致的桂花糕,散發著濃鬱的桂花香和甜味。林深看了看桂花糕,又看了看楚夢瑤,心中有些猶豫。他不知道這桂花糕裏有沒有問題,畢竟在這種地方,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致命。
楚夢瑤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笑著拿起一塊桂花糕,遞到他麵前:“怎麽?你怕我在裏麵下毒?” 林深連忙搖頭:“姑娘說笑了,草民隻是不敢勞煩姑娘親自送點心。” 楚夢瑤把桂花糕塞到他手裏:“沒事,我平時也喜歡做點心,你嚐嚐,看看好不好吃。”
林深沒有辦法,隻能接過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帶著濃鬱的桂花香,確實很好吃。他連忙說道:“姑娘的手藝真好,這桂花糕真好吃。” 楚夢瑤笑得更開心了:“你喜歡就好,我以後經常給你送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楚夢瑤果然經常來小院看望林深,有時會帶些點心,有時會和他聊聊天。林深漸漸發現,楚夢瑤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她對西境的風土人情很感興趣,經常問他西境的事情,比如西境的沙漠、草原,還有西境的人們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林深也趁機向她打聽蒼狼城的情況,楚夢瑤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告訴了他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蒼狼城的主要勢力分布,還有楚蒼狼最近經常和一些神秘人見麵。
這天,楚夢瑤又來小院看望林深,她帶來了一壺酒和兩個酒杯,笑著說:“今天天氣好,我們喝兩杯吧。” 林深沒有拒絕,和楚夢瑤一起坐在院裏的石桌旁。楚夢瑤給林深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酒杯說:“林大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這段時間陪我聊天。”
林深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輕輕喝了一口。酒的味道很烈,帶著一股辛辣的氣息,嗆得他咳嗽了幾聲。楚夢瑤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林大哥,你是不是很少喝酒啊?” 林深點了點頭:“我平時很少喝酒,尤其是這麽烈的酒。”
楚夢瑤笑了笑,又給林深倒了一杯酒:“這是我們蒼狼城特有的狼嘯酒,度數很高,但喝起來很過癮。你多喝點,慢慢就習慣了。” 林深沒有再拒絕,又喝了一杯。幾杯酒下肚,林深的臉頰開始發燙,頭腦也有些昏沉起來。楚夢瑤看著他,突然開口問道:“林大哥,你真的是西境商隊的人嗎?我總覺得你不像是做生意的人。”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他知道,楚夢瑤終於開始試探他了。他強作鎮定,笑著說:“姑娘為什麽會這麽說?我怎麽不像做生意的人了?” 楚夢瑤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因為我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不像商人那樣圓滑,反而像是…… 像是一個軍人。”
林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他知道,不能讓楚夢瑤再繼續追問下去,否則他很可能會露出破綻。他連忙轉移話題:“姑娘說笑了,我怎麽會是軍人呢?我從小就跟著父親做生意,跑遍了西境的各個地方,可能是因為經常在外奔波,所以看起來比較硬朗吧。”
楚夢瑤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笑著說:“可能是我看錯了吧。對了,林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在蒼狼城定居啊?蒼狼城雖然比不上江南繁華,但也很熱鬧,而且父親很重視人才,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父親一定會重用你的。”
林深心中一動,楚夢瑤這話是什麽意思?是真心想讓他留下來,還是在試探他的忠誠度?他想了想,緩緩開口:“多謝姑娘的好意,不過我還是更喜歡西境的生活,那裏有我的家人和朋友,等這次藥材的事情辦完,我就會回西境。”
楚夢瑤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喝著酒。院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隻有風吹過桂花樹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楚夢瑤站起身,笑著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林大哥,你早點休息吧。” 林深也站起身,躬身行禮:“多謝姑娘今天來看我,姑娘慢走。”
楚夢瑤轉身離開了小院,林深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疑惑。他不知道楚夢瑤到底是敵是友,也不知道她今天的試探是不是受了楚蒼狼的指使。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他必須更加小心,不能再露出任何破綻。
接下來的幾天,楚夢瑤沒有再來小院看望林深,這讓林深心中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楚夢瑤是不是因為上次的試探沒有結果,所以放棄了,還是在策劃著什麽更大的陰謀。他每天都待在小院裏,密切關注著外麵的動靜,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這天深夜,林深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腦子裏一直在想楚蒼狼和蠻族勾結的事情,還有那些藥材的去向。突然,他聽到院牆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像是有人在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林深立刻警覺起來,他悄悄下床,走到窗邊,透過窗簾的縫隙向外望去。
隻見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正蹲在院牆外的梧桐樹下,四處張望。林深的心猛地一沉,這個人是誰?是衝著他來的,還是有其他的目的?他沒有輕舉妄動,繼續觀察著。過了一會兒,那個人似乎確定周圍沒有人,便輕輕一躍,翻過了院牆,落在了小院裏。
林深連忙躲到門後,握緊了藏在腰間的匕首。他知道,這個人的武功肯定不弱,他必須小心應對。那個人落地後,沒有立刻行動,而是仔細觀察了一下小院的環境,然後朝著林深的房間走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林深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就在那個人快要走到房門口的時候,林深突然打開房門,匕首對著那個人的胸口刺了過去。那個人顯然沒有料到林深會突然襲擊,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林深的匕首。林深趁機打量著那個人,隻見他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神銳利,像是一隻夜貓。
“你是誰?為什麽要闖進我的小院?” 林深沉聲問道,匕首依然對著那個人的胸口。那個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突然出手,朝著林深的手腕抓來。林深連忙躲閃,兩個人在小院裏打了起來。那個人的武功很高,招式淩厲,林深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狼牙衛的喊叫聲:“裏麵是誰在打架?快開門!” 林深和那個人都停了下來,互相看了一眼。那個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後突然朝著院牆跑去,輕輕一躍,翻過院牆,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深剛想追出去,院門就被推開了,幾個狼牙衛衝了進來,看到林深手中的匕首,還有地上的打鬥痕跡,立刻圍了過來,長槍指向林深:“你剛才在和誰打架?那個人是誰?” 林深收起匕首,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剛才突然闖進我的小院,想要襲擊我,我隻能和他動手,結果他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