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7章暗流湧動,南北星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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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滬上星火,暗室微光
    黃浦江的汽笛聲穿透晨霧,喚醒了這座不眠的東方巴黎。但在霞飛路盡頭,那片被繁華遺忘的陋巷深處,聲音變得沉悶而遙遠。
    齊家派來的老管家福伯,將一小袋銀元和幾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西藥悄悄放在掉漆的八仙桌上,聲音壓得極低:“夫人,這是這個月的用度。少爺特意吩咐,多加了兩味消炎藥,說是近來天氣反複,恐大小姐舊疾複發。”
    林婉茹(林氏)昔日豐潤的臉龐已被歲月的風霜與憂患刻上痕跡,但脊背依舊挺直。她推辭不過,隻得收下,眼中是感激也是複雜:“嘯雲那孩子……總是這麽周到。代我們母女謝謝齊老爺,謝謝他。”她頓了頓,聲音更輕,“外麵……風聲還緊嗎?”
    福伯警惕地望了眼窗外,搖了搖頭:“趙坤勢大,爪牙遍布。老爺在軍中舊部雖有心,但暫時……還需隱忍。夫人和小姐務必保重,留得青山在。”
    此時,裏間門簾被輕輕掀開,十歲的莫瑩瑩端著兩碗清水走出來。女孩兒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旗袍,卻難掩眉目間的精致與那股天生的沉靜氣質。她先將一碗水恭敬地遞給福伯:“福伯,您喝水。”然後才將另一碗遞給母親,安靜地站在一旁,眼神清澈,卻已早早學會了察言觀色。
    福伯看著瑩瑩,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與讚賞。這女孩,在貧寒中非但沒有枯萎,反而像石縫裏掙紮出的小草,愈發堅韌懂事。他想起自家那位日漸驕縱的表小姐趙玉蓉,心中不免唏噓。
    “瑩瑩小姐近來功課如何?”福伯慈祥地問。
    “回福伯,鄭先生前日教的《滕王閣序》我已能背誦,正在習字。”瑩瑩輕聲回答,不卑不亢。這位鄭先生是齊家暗中為她請的落魄老秀才,學問極好,也是齊嘯雲力排眾議為她爭取來的“資源”。
    “好,好。”福伯連連點頭,又對林氏道,“少爺說了,知識學問是立身之本,亂世尤甚。請小姐務必用心。”
    送走福伯,狹小的屋子裏恢複了寂靜。林氏摩挲著那幾包西藥,歎了口氣:“齊家恩情,我們怕是難還了。”
    瑩瑩走到母親身邊,握住她粗糙的手,眼神堅定:“娘,我們會記住的。但我們不能一直靠別人接濟。昨天劉嬸介紹的繡活,我已經接下來了,帕子邊角的梅花,我繡得比樣板還好,工錢能多兩成。”
    林氏看著女兒過早承擔重擔的肩膀,心酸又欣慰。她摸了摸瑩瑩的頭,目光落在牆角一個舊木箱上,那裏珍藏著她僅存的幾件嫁妝和那半塊玉佩。“瑩瑩,你要記住,我們莫家的女兒,骨子裏流的血,不允許我們永遠低頭。現在的困頓,隻是磨刀石。”
    瑩瑩重重點頭,眼神望向窗外那片被屋簷切割開的狹窄天空,那裏,一隻孤雁正奮力飛過。她低聲,卻清晰地說:“我知道,娘。我會變得很強,很強。強大到能查明真相,為父親洗刷冤屈,強大到能保護您,再也不用看人臉色。”她藏在袖中的小手悄然握緊,那半塊玉佩的輪廓似乎隔著衣物傳來微涼的觸感,像是在回應她的誓言。
    卷二:江南風暖,璞玉初琢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江南水鄉杏花塢,卻是另一番光景。
    晨曦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上,映著岸邊嫋嫋炊煙。十五歲的莫阿貝(貝貝)像一尾靈活的魚兒,赤著腳在河邊青石板上奔跑,手裏拎著兩條還在撲騰的鮮魚,聲音清脆如出穀黃鶯:“爹!娘!看我抓到了什麽?今早可以加餐啦!”
    漁民莫老憨從低矮的船艙裏鑽出來,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哎喲,我家阿貝就是厲害!比你爹我眼神還準!”莫家娘子也從灶間探出頭,笑著嗔怪:“快把鞋穿上!姑娘家家的,像什麽樣子!”
    阿貝咯咯笑著,把魚放進水盆,利落地穿上手工做的布鞋。她繼承了生母林氏的美貌,常年在水上勞作,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身形矯健,一雙大眼睛黑亮有神,充滿了野性的活力與未經雕琢的靈秀。她脖頸上用紅繩掛著的,正是那半塊伴隨她來到漁村的玉佩,隨著她的動作在衣襟間若隱若現。
    “阿姐阿姐!”兩個七八歲的弟弟跑過來,圍著水盆看魚,“阿姐最棒了!”
    阿貝得意地揚揚下巴,揉了揉弟弟們的腦袋:“等著,阿姐給你們做魚湯麵!”她手腳麻利地開始刮鱗剖腹,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早已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飯桌上,一家人圍坐著喝鮮美的魚湯麵。莫老憨看著出落得越來越水靈的女兒,心中既驕傲又隱有一絲憂慮。他呷了一口土釀的米酒,狀似無意地說:“阿貝啊,開春了,鎮上李員外家想請個繡娘教他家小姐女紅,聽說工錢不錯。你手巧,要不要去試試?總比風吹日曬地打魚強。”
    阿貝嘴裏還含著麵條,聞言抬起頭,眨眨眼:“爹,我不去。打魚怎麽了?我能養活自己,還能幫襯家裏。李員外家規矩多,悶也悶死了。再說,王大叔不是答應教我修船的手藝了嗎?我覺得那個有意思!”
    莫家娘子與丈夫對視一眼,無奈又好笑。別人家的女兒這個年紀都在學繡花彈琴,盼著嫁個好人家,他們家這個,卻對修船補網、爬樹泅水更感興趣。可她那份天生的聰慧和膽識,又讓夫妻倆隱隱覺得,女兒或許本就不該困於這方小小的水域。
    “隨你吧。”莫老憨最終歎了口氣,“不過識字不能落下,張夫子那邊,每三天去一次,雷打不動。”
    “知道啦!”阿貝笑嘻嘻地應著。她喜歡去張夫子那裏,不僅學認字,還能聽夫子講許多外麵世界的故事,那些故事裏,有十裏洋場,有家國天下,讓她心馳神往。
    午後,阿貝幫母親收拾完碗筷,溜達到河邊他們家的舊船旁。村裏最好的船工王大叔已經等在那裏,開始檢查船底的裂縫。阿貝立刻湊上去,看得目不轉睛,不時提出些問題。
    “王大叔,這裏用桐油石灰填縫,是不是比單用木楔子更防水?”
    “嘿,你這丫頭,腦子轉得真快!”王大叔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是這個理兒!來,我教你怎麽調這個灰。”
    阿貝認真地看著,學著,手指下意識地觸摸著胸前的玉佩。這玉佩她從小戴到大,早已視為身體的一部分,是父母疼愛她的象征。她並不知道,這半塊溫潤的玉石,連接著一段血雨腥風的過往,和一個與她血脈相連、命運卻截然不同的姐妹。
    卷三:滬上暗湧,少年初誌
    齊公館,書房。
    已是少年模樣的齊嘯雲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鬆。他剛結束在聖約翰大學的課程歸來,眉宇間褪去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沉穩與思慮。
    父親齊望山坐在紅木書桌後,麵色凝重:“嘯雲,你最近和莫家走得太近了。趙坤那邊,已經有些風言風語。”
    齊嘯雲轉過身,眼神平靜卻堅定:“父親,莫世伯蒙冤,舊友凋零,我們若再明哲保身,與趙坤之流何異?接濟孤寡,不過是盡一份故人之情,他趙坤還能以此做文章不成?”
    “糊塗!”齊望山低斥,“商場如戰場,政局更是波譎雲詭!趙坤如今是滬上新貴,手眼通天。我們齊家雖根基深厚,亦不能正麵與之衝突。那份所謂的‘通敵證據’是假的,你我心知肚明,但沒有確鑿證據翻案之前,這就是懸在莫家頭頂的刀,也是可能波及我齊家的隱患!”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不能退縮。”齊嘯雲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父親教導我,商人重利,更重信義。若因畏懼強權而背棄承諾,齊家基業再厚,也終將失去立身之本。”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份英文報紙,指著一則關於歐洲戰雲密布的新聞,“您看,外麵的世界正在劇變。未來的中國,需要的不是苟且偷安的懦夫,而是能於危局中挺身、有擔當的脊梁。我承諾過會保護瑩瑩,這不僅是對一個女孩的承諾,也是對我自己良知的承諾,更是對齊家未來的投資——我相信,莫家的女兒,絕非池中之物。”
    齊望山看著兒子,眼中神色複雜。他既欣慰於兒子的成長與魄力,又擔憂他過早卷入漩渦。最終,他長長歎了口氣:“你……心中有數便好。行事需更加謹慎,切莫授人以柄。”
    “兒子明白。”齊嘯雲微微躬身。他心中已有盤算,光靠接濟並非長久之計,他需要更快地培植自己的力量,在家族生意中掌握更多話語權,並暗中尋找能為莫隆翻案的線索。那個在貧民窟中依舊眼神清亮、努力向上的女孩,是他心中不容玷汙的淨土,也是他砥礪前行的動力之一。
    卷四:南北星芒,命運伏筆
    夜深,滬上貧民窟的小窗內,煤油燈下,莫瑩瑩就著微弱的光線,一針一線地繡著帕子上的纏枝蓮。絲線在她指尖飛舞,圖案漸漸生動。她偶爾抬頭,望向窗欞外遙遠的北極星,目光沉靜而悠遠。那半塊玉佩被她放在針線籃旁,在燈下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
    而江南水鄉,月光灑在河麵,碎銀萬點。莫阿貝躺在自家小船微微搖晃的甲板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滿天繁星,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胸前的玉佩貼著她的肌膚,傳來熟悉的微涼。她想著王大叔白天教的修船技巧,想著張夫子說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心中對那片更廣闊的天地,充滿了模糊的向往。
    南北兩地,兩個流淌著相同血脈的少女,在不同的環境中,如同兩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各自積蓄著光芒。她們尚不知彼此的存在,也不知命運的絲線早已將她們緊緊纏繞。滬上的暗流與江南的暖風,共同吹拂著這兩株頑強生長的幼苗,隻待他日相逢,風雲際會,星火必將燎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