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薄荷膏裏暗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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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小滿沒骨頭似的趴在書案上,手裏的毛筆尖一下,又一下,有氣無力地戳著宣紙。
    上好的紙張被她戳得暈開一大片墨跡。
    “佛子的桃花真不少……”
    她壓著嗓子,小聲嘀咕。
    “跟邱茹瀅那幾個千金小姐的相親宴才結束沒幾天,又空降一個什麽表妹鄭修雲。”
    她撇了撇嘴,小臉上寫滿了不屑。
    “覬覦林清玄的女人,能和香飄飄一樣繞地球三圈,直接排到巴黎去了吧?”
    硯台裏,一團黑霧慢悠悠地冒了出來,扭曲著化作一團黑霧的模樣,黑霧好像有雙眼睛閃著好奇。
    “香飄飄是什麽?巴黎在哪裏?”
    小滿頭也不抬,眼皮都沒掀一下,隨口答道:“異世界,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反正遠得要命,你這種小妖怪修個百八十年也到不了。”
    話音剛落,一個冷颼颼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她背後幽幽傳來。
    “抄經一百遍。”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能把人凍成冰雕的寒氣。
    小滿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手裏的毛筆猛地一抖,一滴濃黑的墨汁脫離筆尖,不偏不倚,正好甩在林清玄雪白的袖口上。
    那墨點,在一片純白之上,刺眼極了。
    “長孫少爺!我錯了!”
    小滿“噌”地站起來,差點把椅子都帶翻了,一張小臉瞬間紅了。
    完了,完了!背後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還把墨甩到林清玄的衣袍上!
    林清玄根本沒注意到那點墨,他的注意力全在小滿紅撲撲的小臉上。
    看著她驚慌的樣子,他隻覺得可愛。
    “胡思亂想,口無遮攔,該罰?”
    團團一見這架勢,立刻“嗖”地縮回硯台裏,化作一縷誰也看不見的黑霧,順著桌腿溜走了。
    快溜快溜!
    假正經佛子該不會拿它出氣吧!
    小滿聽到要被罰,小滿苦著一張臉,重新坐下抄經。
    可越抄,心越亂。
    手裏的筆根本不聽使喚,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張牙舞爪,哪裏是經文,簡直像一群蚯蚓在紙上開會。
    林清玄就站在她身後,沉默地看了一會兒。
    忽然,他動了。
    他微微俯下身。
    一隻手撐在書案的邊緣,另一隻手臂越過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圈在了自己和書案之間。
    緊接著,他那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直接握住了她執筆的手腕。
    “腕要平,力要勻。”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低沉悅耳,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發絲,帶起一陣戰栗。
    小滿渾身都僵住了。手指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這、這還怎麽抄啊!】
    佛子的手掌溫熱又幹燥,帶著一股清冽好聞的檀香,一絲不落地包裹著她的手。
    他的指尖,正不緊不慢地,一點一點調整她握筆的姿勢,指腹偶爾擦過她的手背,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
    小滿隻覺得心跳如鼓,擂得她胸口發麻,臉頰燙得能直接煎雞蛋,腦子裏更是一片嗡嗡作響。
    什麽腕平力勻,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樣心更亂了好不好!
    這根本不是在教寫字,這是在美男勾引術!
    林清玄察覺到懷裏人兒的僵硬和顫抖,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在說話。
    “專心。”可他那清冷的唇角,卻漾開了一抹極難察覺的、帶著幾分得逞的微笑。
    小滿簡直要哭了,再也繃不住了,帶著哭腔開口,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長孫少爺,您這樣,我、我更沒辦法專心。”
    林清玄的動作頓了頓,終於鬆開了手,慢條斯理地直起了身子。
    “那你自己寫。”他退後一步,恢複了那副清風朗月的模樣。
    小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可不知為什麽,手腕上那片溫熱散去,心裏又莫名地空落落的。
    房梁上,那團黑霧盤旋著,團團盯著下方的兩個人,發出了陰惻惻的笑聲。
    “嘻嘻……嘴上說罰,身體倒是誠實得很。”
    它悄無聲息地飄到小滿耳邊,用帶著蠱惑的語氣低語:“你看,他明明就喜歡你,卻偏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真是虛偽!”
    小滿的筆尖在紙上一頓,心一緊,卻沒有理會它。
    團團見她不上鉤,不死心地又飄到林清玄身後,繼續作妖。
    “你敢不敢承認,這小女人可愛的很,若抱在懷裏輕揉,那些清規戒律,你早就忘的一幹二淨吧!”
    隨即又在小滿和他之間亂飛,還一直“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林清玄的眸光驟然一冷。
    他指尖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一縷旁人看不見的金光如電,瞬間射向那團黑霧!
    團團“嗷”地慘叫,化作一道黑煙倉皇逃竄。
    “該死的佛骨舍利!”
    心魔團團在空中留下一句怨毒的咒罵,狼狽地穿牆而出。
    另一邊,鄭修雲正躲在自己的房裏,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留下幾個帶血的月牙印,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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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小滿……她一個下賤的婢女,憑什麽?”
    她死死盯著銅鏡中自己那張姣好的臉,眼中閃過濃烈的嫉恨與狠毒。
    憑什麽林清玄對她不屑一顧,卻獨獨對那個丫頭片子另眼相看!
    既然勾引不成,那就——
    毀了她!
    也毀了他!
    就在這時,正狼狽逃竄的團團,猛地聞到了鄭修雲房裏那股濃鬱到化不開的怨毒味道。
    它黑豆似的眼睛瞬間一亮,簡直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它化作一縷極淡的黑氣,悄無聲息地從門縫裏鑽了進去,藏進了她的妝匣裏。
    剛被林清玄的金光啄了眼,元氣大傷,正好拿這個女人的怨氣來補補身子。
    這可是上好的養料啊!
    書房裏,姚小滿抄經抄得手腕發酸,忍不住抱怨起來。
    “長孫少爺,這經書就不能找人印嗎?現在外麵都有活字印刷了,印刷出來的肯定比我寫的工整好看呀!省時又省力!”
    林清玄端起茶盞,神色淡定地呷了一口,姿態優雅。“可以。”
    小滿眼睛一亮,以為有戲。
    隻聽他繼續慢悠悠地說道:“佛經印刷,向來以雕版為主,求的是一份虔誠。因此,都需‘逐字雕刻’。”
    他放下茶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裏帶著幾分戲謔。
    “你今日要抄的《心經》,全文不過二百六十字。要不,我也不為難你,小滿你就隨府裏的工匠一起,親手雕二百六十個字模出來?”
    小滿的臉瞬間垮掉。
    【雕二百六十個字?那她的手還要不要了?】
    “我還是老老實實手寫吧。”她立刻埋下頭,繼續寫著。
    半個時辰後,林清玄走出書房,找到陳石頭。
    “去,把我的薄荷膏找出來。”
    石頭一臉不解,撓了撓頭:“長孫少爺,您哪裏磕著碰著,身上疼嗎?”
    林清玄微紅著耳朵沒有解釋,隻留下一句話。“找出來就是。”
    說完,便轉身回了自己臥房。
    石頭下意識地把頭往書房裏探了探。
    透過半開的窗戶,他正好看到姚小滿一邊甩著手,一邊苦著臉揉搓自己的手腕,嘴裏還念念有詞地抱怨著什麽。
    石頭腦中靈光一閃,瞬間了然!
    【薄荷膏是給小滿的!】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屁顛屁顛地就往王大夫的藥房跑。
    這可不是普通的薄荷膏,是王大夫用十幾種珍貴藥材特製的,活血化瘀效果最好。
    他特地要了一盒全新的,揣在懷裏寶貝似的跑回了祥雲居。
    一進門,就看到老爹老娘正坐說話。
    他獻寶似的把藥膏拿出來,神神秘秘地說道:“爹,娘,你們看這是什麽!”
    “看到沒,長孫少爺特地吩咐我去給小滿拿的薄荷膏!”
    “小滿在書房裏揉手腕,少爺就送薄荷膏。這上心的程度,小滿現在八成就是少爺的心尖尖上的人!”
    老陳婆接過藥膏盒子,打開聞了聞,滿意地點點頭:“可不是嘛!大夫人那個遠房侄女鄭小姐,雖然長得不賴,可成天跟個花蝴蝶似的往少爺跟前湊。我們佛子少爺連個白眼都沒給她,前兒個還當著下人的麵,讓她‘滾’!”
    老陳頭抽了口旱煙,吐出個煙圈,眉頭卻微微皺著:“話是這麽說,可那個鄭小姐被少爺那麽下了麵子,也沒見大夫人把她趕走。我看啊,大夫人多多少少還是看不上小滿的出身。”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氣氛沉默了片刻。
    最後,還是石頭一拍大腿,打破了沉寂。
    老陳婆也重重點頭。
    老陳頭把煙杆在桌上磕了磕。
    三個人異口同聲,冒出一句斬釘截鐵的話。
    “我支持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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