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周峰信服推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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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漫過天寧寺的青磚黛瓦時,周峰正站在寺前的古槐下,看著士兵們將繳獲的金兵鎧甲堆成小山。甲胄上的鐵鏽在晨光裏泛著冷光,甲片碰撞的脆響中,還夾雜著士兵們興奮的交談聲 —— 昨夜那場大捷,不僅消滅了五百金兵,更徹底清除了義軍裏的內奸,連負責傳遞消息的金兵聯絡人也被活捉,此刻正關在柴房裏,等著天亮後審問。
“周首領。” 趙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穿著一身幹淨的粗布短褂,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幾道淺淺的劃痕 —— 那是昨夜混戰中被金兵的刀刃蹭到的。她手裏端著兩碗熱粥,遞了一碗給周峰,“趁熱喝吧,忙活了一整夜,也該墊墊肚子了。”
周峰接過粥碗,指尖觸到碗沿的溫熱,心中忽然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他低頭看著碗裏翻滾的米粒,想起三個月前趙玥剛到天寧寺時的模樣 —— 那時她臉色蒼白,裹著件不合身的青布衫,看起來柔弱得像株經不起風雨的蘆葦,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株 “蘆葦”,不僅在練兵場上讓散漫的士兵們服服帖帖,還接連設局揪出了李三、張強、劉五三個細作,昨夜更是憑著一條假消息,就把五百金兵引入了埋伏圈,打得對方潰不成軍。
“殿下,” 周峰放下粥碗,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昨夜的事,多虧了你。若是沒有你,我們不僅抓不到內奸,恐怕還會中了金兵的圈套,讓義軍萬劫不複。”
趙玥靠在古槐樹幹上,輕輕吹了吹粥碗裏的熱氣:“周首領言重了。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真正出力的,還是弟兄們。若不是他們拚盡全力,就算計劃再好,也打不贏這場仗。” 她說著,目光掃過練兵場上的士兵 —— 有人在擦拭長槍,有人在修補鎧甲,還有人在互相演示昨夜學到的殺敵招式,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散漫。
周峰看著趙玥的側臉,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對這位公主的認知,實在太淺了。他原以為,趙玥不過是個躲在深宮溫室裏的嬌貴公主,就算背負著國仇家恨,也未必懂行軍打仗的門道,可這三個月來,她不僅能在練兵場上指點士兵,還能在朝堂之外洞察人心,甚至連設局擒敵的手段,都比自己這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還要周密。
“殿下,” 周峰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他拉著趙玥走到寺門後的石獅子旁,確保周圍沒有其他人,才壓低聲音繼續道,“在常州城外的青龍山,住著一位名叫陳烈的老將。此人原是禁軍殿前司統製,當年建康城破時,他帶著三千殘兵掩護百姓撤退,後來因為與朝中奸臣不和,又看不慣某些將領的貪生怕死,便帶著心腹退隱到了青龍山,不再過問世事。”
趙玥握著粥碗的手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陳烈?我好像聽父皇提起過他,說他驍勇善戰,尤其擅長騎兵戰術,是個難得的將才。”
“殿下說得沒錯。” 周峰點點頭,臉上露出敬佩之色,“陳將軍不僅武藝高強,還懂兵法謀略,當年他在淮河一帶抗擊金兵時,曾創下過以三千騎兵擊潰兩萬金兵的戰績,讓金兵聞風喪膽。隻是後來奸臣當道,他不願同流合汙,才選擇了退隱。”
趙玥放下粥碗,心中立刻盤算起來 —— 義軍雖然打了幾場勝仗,但兵力終究隻有三百多人,而且大多是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百姓,若是能請到陳烈這樣的老將出山,不僅能提升義軍的戰鬥力,還能憑借他的威望,吸引更多抗金義士前來投奔,甚至有可能聯係上其他宋軍殘部,形成更大的抗金力量。
“周首領,你認識陳將軍?” 趙玥急切地問道。
“我曾在他麾下當過兩年校尉。” 周峰的眼神裏帶著懷念,“當年我還是個毛頭小子,不懂兵法戰術,是陳將軍手把手教我怎麽排兵布陣,怎麽帶領士兵衝鋒陷陣。後來他退隱,我也離開了禁軍,回到常州當巡檢,直到建康城破,才拉起了這支義軍。”
趙玥心中一喜:“既然你認識陳將軍,那我們能不能去請他出山?有他相助,我們的抗金大業,定能事半功倍。”
周峰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殿下,不是我不願去,隻是陳將軍退隱後,立下過誓言,再也不過問朝堂與戰事。這幾年,不少人去青龍山請他出山,都被他拒之門外,有的甚至連山門都沒進去。我怕…… 我們也會碰壁。”
“就算碰壁,也要去試試。” 趙玥的眼神堅定,“如今大宋危難,百姓受苦,陳將軍若是真的心懷家國,絕不會眼睜睜看著金兵踐踏我大宋河山。隻要我們能讓他看到抗金的希望,看到我們的決心,他未必不會改變主意。”
周峰看著趙玥眼中的光芒,忽然想起昨夜戰鬥結束後,她站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握著那柄嵌著藍寶石的短匕,對士兵們說 “隻要我們不放棄,總有一天能把金兵趕出大宋” 時的模樣。那一刻,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公主,不僅有智慧,有膽識,還有一種能讓人信服的力量 —— 這種力量,比戰場上的刀槍更有穿透力,比營帳裏的兵法更能凝聚人心。
“好!” 周峰重重地點了點頭,“殿下說得對,就算隻有一絲希望,我們也要去試試。我這就去準備,明天一早就帶著殿下去青龍山拜訪陳將軍。”
“不用等到明天。” 趙玥立刻說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金兵吃了敗仗,肯定會很快派援軍來,我們必須盡快請到陳將軍,做好應對準備。”
周峰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 趙玥說得沒錯,金兵絕不會善罷甘休,拖延一天,就多一分危險。他立刻轉身,吩咐副將暫代自己統領義軍,又讓人備了兩匹快馬和一些幹糧,還特意帶上了自己當年在陳烈麾下時,陳將軍贈予他的一把虎頭刀 —— 這是當年陳烈斬殺金兵將領後繳獲的戰利品,後來轉贈給了他,或許能讓陳將軍念及舊情,願意見他們一麵。
半個時辰後,趙玥和周峰騎著馬,朝著青龍山的方向疾馳而去。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蜿蜒的山路上,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趙玥騎在馬上,風拂過她的發梢,她緊緊握著韁繩,心中滿是期待 —— 她不知道陳烈會不會願意見他們,更不知道這位退隱的老將會不會願意重新出山,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全力以赴,為了義軍,為了大宋,也為了那些在金兵屠刀下死去的親人。
“殿下,前麵就是青龍山的山口了。” 周峰勒住馬韁,指著遠處的山巒說道。趙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青龍山連綿起伏,山峰高聳入雲,山腳下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林深處隱約能看到一座茅草屋的屋頂。
兩人騎著馬,慢慢走進樹林。樹林裏很安靜,隻有鳥鳴聲和風吹樹葉的 “沙沙” 聲。走到茅草屋前,周峰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上前輕輕敲了敲茅草屋的門:“陳將軍,末將周峰,前來拜訪。”
屋裏沒有動靜。周峰又敲了敲門,提高聲音說道:“陳將軍,末將知道您不願過問世事,可如今金兵肆虐,大宋危在旦夕,末將懇請您出山,救救百姓,救救大宋!”
過了許久,茅草屋的門才緩緩打開。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老者走了出來,他約莫六十歲左右,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眼神銳利如鷹,正是退隱多年的陳烈。他上下打量著周峰,又看了看旁邊的趙玥,眉頭皺了起來:“周峰,我當年跟你說過,我已退隱,不再過問戰事,你為何還要來擾我清淨?”
“陳將軍,” 周峰單膝跪地,聲音帶著懇求,“末將知道不該打擾您,可如今金兵占領建康,屠戮百姓,常州也危在旦夕。末將拉起一支義軍,卻能力有限,實在無法抵擋金兵的進攻。您是大宋的老將,是百姓的希望,隻有您出山,才能帶領我們抗擊金兵,收複失地!”
陳烈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周峰,眼神複雜。趙玥見狀,也上前一步,對著陳烈深深鞠了一躬:“陳將軍,晚輩趙玥,見過將軍。晚輩知道將軍心灰意冷,不願再涉足戰事,可如今大宋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若將軍不出山,恐怕很快就會國破家亡。晚輩懇請將軍,以家國為重,重新出山,帶領我們抗擊金兵,為死去的百姓報仇,為大宋的未來抗爭!”
陳烈聽到 “趙玥” 這個名字,又看了看趙玥腰間的錦盒,眼神忽然變了 —— 他當年在禁軍任職時,曾見過趙玥幾次,那時她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跟在宋徽宗身邊,怯生生的,如今卻已長成這般模樣,眼神裏還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堅定。
“你是…… 榮德公主?” 陳烈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
趙玥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父皇母後已在在建康城破時殉國,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當年的大宋。但晚輩相信,隻要還有像將軍這樣心懷家國的人在,大宋就不會亡,百姓就還有希望。”
陳烈沉默了許久,才歎了口氣,扶起周峰和趙玥:“你們先進屋吧,有什麽話,屋裏說。”
三人走進茅草屋,屋裏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木桌、幾把木椅和一張木板床,牆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劍鞘上刻著 “精忠報國” 四個字 —— 那是當年宋欽宗賜予他的佩劍。
陳烈給兩人倒了杯熱茶,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也知道如今大宋的處境。可我退隱多年,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銳氣,也不想再看到戰場上的廝殺和流血。你們還是回去吧,另尋他人相助。”
“陳將軍,” 趙玥放下茶杯,語氣誠懇,“晚輩知道您厭倦了戰事,可您難道能眼睜睜看著金兵踐踏我大宋的土地,殺害我大宋的百姓嗎?您當年在淮河一帶抗擊金兵,保護了多少百姓的性命?您難道忘了那些百姓對您的感激,忘了您肩上的責任嗎?”
陳烈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痛苦 —— 他怎麽會忘?當年他帶著三千騎兵,在淮河岸邊與兩萬金兵血戰三天三夜,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鮮血染紅了淮河的水,可他們終究守住了防線,保護了身後的百姓。那些百姓拿著自家的糧食和衣物,站在路邊迎接他們的場景,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我不是不想救百姓,” 陳烈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可朝中奸臣當道,將領貪生怕死,就算我出山,又能改變什麽?當年我帶著殘兵掩護百姓撤退,請求朝廷派兵支援,可等來的卻是奸臣的誣陷,說我擁兵自重,意圖謀反。若不是我僥幸逃脫,恐怕早已死在獄中。”
“將軍,” 周峰連忙說道,“如今情況不同了!嶽將軍正在青石穀集結兵力,準備北伐;韓世忠將軍也在鎮江一帶抗擊金兵。隻要您出山,我們聯合嶽將軍和韓將軍,定能形成強大的抗金力量,把金兵趕出大宋!而且,殿下不僅有皇室血脈,還懂兵法謀略,這三個月來,她帶領義軍打了好幾場勝仗,還揪出了金兵的細作,是個難得的領袖之才。有殿下在,我們一定能凝聚更多的抗金力量,重振大宋的士氣!”
陳烈看向趙玥,眼神裏帶著審視:“你真的懂兵法謀略?還能帶領義軍打勝仗?”
趙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陳烈:“這是我根據常州的地形和金兵的布防,製定的抗金計劃。將軍您經驗豐富,請看是否可行。”
陳烈接過紙,仔細看了起來。紙上不僅標注了金兵的兵力分布和糧草存放地點,還詳細寫了如何利用地形優勢,分兵突襲金兵的薄弱環節,甚至連如何調動百姓支援、如何應對金兵的援軍都考慮得十分周全。陳烈越看越驚訝,他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公主,竟然有如此周密的心思和深遠的謀略,這份計劃,就算是朝中的資深將領,也未必能製定出來。
“這份計劃…… 是你自己製定的?” 陳烈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
趙玥點了點頭:“是晚輩和周首領一起商議,結合弟兄們的實戰經驗製定的。還有很多不足之處,還請將軍指點。”
陳烈放下紙,沉默了許久,忽然站起身,走到牆上掛著的長劍前,輕輕撫摸著劍鞘上的 “精忠報國” 四個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好!” 陳烈忽然轉過身,眼神變得堅定,“我出山!”
周峰和趙玥都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將軍,您…… 您同意出山了?” 周峰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陳烈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久違的鋒芒:“我雖然退隱多年,但心中的家國情懷從未磨滅。如今看到殿下有如此膽識和謀略,看到你們為了抗金大業如此努力,我若是再袖手旁觀,就真的對不起大宋的百姓,對不起我身上的這把劍了!”
他走到趙玥麵前,鄭重地說道:“殿下,末將陳烈,願追隨殿下,抗擊金兵,收複失地,重振大宋河山!”
趙玥連忙扶起陳烈,眼中滿是激動:“將軍願意出山,是大宋之幸,是百姓之幸!晚輩代表義軍的弟兄們,感謝將軍!”
當天下午,陳烈收拾好行李,帶著自己的幾個心腹 —— 都是當年跟隨他退隱的老兵,跟著趙玥和周峰一起返回天寧寺。當他們回到天寧寺時,士兵們看到陳烈,都激動得歡呼起來 —— 不少士兵都聽說過陳烈的威名,如今能親眼見到這位傳奇老將,還能得到他的指導,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期待。
接下來的幾天,陳烈開始整頓義軍。他重新製定了訓練計劃,從基礎的體能訓練到複雜的戰術演練,都親自指導;他還根據士兵們的特長,將他們分成了騎兵、步兵、弓箭兵三個小隊,讓每個人都能發揮自己的優勢;他還教士兵們如何利用地形作戰,如何在戰場上保護自己、消滅敵人,甚至還親自演示殺敵技巧,讓士兵們看得熱血沸騰。
趙玥則配合陳烈,負責後勤保障和情報收集。她組織百姓為義軍縫製鎧甲、籌集糧草,還派人去常州城內打探金兵的動向,及時將消息傳遞給陳烈和周峰。在她和陳烈的共同努力下,義軍的戰鬥力迅速提升,士兵們的士氣也越來越高漲。
一周後,金兵的援軍果然抵達了常州城外,兵力足足有兩千人,比上次多了四倍。金兵將領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沒有貿然進攻天寧寺,而是在城外安營紮寨,準備先摸清義軍的情況,再發動進攻。
陳烈站在寺牆上,看著遠處金兵的大營,對身邊的趙玥和周峰說道:“金兵雖然人多,但他們長途奔襲,士氣必定低落,而且他們不熟悉這裏的地形,這是我們的優勢。我們可以先派一支小隊,夜襲金兵的糧營,燒了他們的糧草,再派另一支小隊,在金兵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趙玥點了點頭:“將軍說得對。我建議讓周首領帶領一百騎兵,夜襲糧營;將軍您帶領一百步兵,在金兵的退路設伏;我帶領剩下的士兵,守在天寧寺,吸引金兵的注意力,配合你們的行動。”
陳烈看著趙玥,眼中滿是讚賞:“殿下的計劃周密,就按你說的辦。今夜三更,我們行動!”
當天夜裏,三更時分,周峰帶領著一百騎兵,悄悄離開了天寧寺,朝著金兵的糧營進發。他們借著夜色的掩護,避開了金兵的巡邏隊,順利抵達了糧營外。周峰一聲令下,士兵們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把,朝著糧營衝去。金兵的哨兵發現了他們,立刻大喊起來,可不等金兵反應過來,周峰已經帶領士兵衝進了糧營,點燃了糧草。
火光衝天,濃煙滾滾,金兵的糧營頓時亂作一團。周峰帶領士兵,趁亂殺死了不少金兵,然後迅速撤離,朝著陳烈設伏的地點跑去。
金兵將領得知糧營被燒,氣得暴跳如雷,立刻下令全軍出動,追擊周峰的騎兵。金兵們餓著肚子,又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根本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走進了陳烈設下的埋伏圈。
當金兵全部進入埋伏圈後,陳烈一聲令下,埋伏在山坡上的士兵們立刻衝了出來,弓箭、滾石、熱油一起朝著金兵招呼。金兵毫無防備,頓時死傷慘重,紛紛四處逃竄。周峰也帶領騎兵殺了回來,與陳烈的步兵一起,對金兵展開了夾擊。
趙玥在天寧寺裏,聽到遠處的廝殺聲,知道陳烈和周峰已經得手,立刻帶領士兵們衝出寺門,朝著金兵的大營進發。金兵大營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