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同一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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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他們下榻的客棧小院,沈明月遠遠就看見自己房間隔壁那間廂房亮著燈。
她氣衝衝地推門進去,果然看見那個“死沒良心的”正和紅袖圍坐在桌邊,桌上還擺著幾碟顯然是剛從外麵買回來的熱點心。紅袖正小心翼翼地給肖塵遞上一塊桃酥,臉上還帶著驚魂甫定卻又難掩興奮的紅暈。
沈明月沒好氣地走過去,陰陽怪氣道:“我都不知道,肖兄還有如此一手踏月飛仙的輕功。外麵現在可都傳瘋了,說擷芳樓今晚來了神仙,把花魁給度化走了。”
肖塵接過桃酥咬了一口,渾不在意:“哦?他們就沒想著供奉點香火錢,或者追著我求個平安符什麽的?”
沈明月直接翻了個白眼,懶得接他這茬。
紅袖卻是一臉崇拜地看著肖塵,搶著說道:“公子好生厲害!抱著我,踏著那些屋脊瓦片,就像……就像飛一樣,眨眼就到了這裏。”
沈明月冷笑一聲,故意潑冷水:“哼,厲害?你也不怕人家擷芳樓報官!讓那些衙役差人拿著鎖鏈來拿你!這位紅袖姑娘的賣身契可還在人家手裏攥著呢,你能躲得了幾時?莫非真要亡命天涯?”
紅袖聞言,卻一點也不擔心,反而一臉信任地望向肖塵:“公子說了,讓我不用操心這些。若是此地容不下我們,他便帶我去大漠草原,他說他在那邊也有朋友照應。”
沈明月看著這儼然一副陷入“戀愛腦”的姑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漠?草原?那邊的風沙是你這身細皮嫩肉能抵擋的?他在那兒哪有什麽朋友!倒是有個……”她頓了頓,終究沒好意思把“姘頭”兩個字說出口,改口道,“有個相熟的部落女子罷了!”
肖塵慢條斯理地吃完桃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我說是朋友,就是朋友。到了那邊,誰敢不點頭?”他嘴角勾起一抹懶散卻危險的笑意,“牙齒都給他打掉了。”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今晚這麽一鬧,又是詩驚四座,又是踏月盜美,他的行蹤算是徹底藏不住了。連曾文遠那種老學究都能憑幾句詩猜出他的身份,官府上頭那些人精,怎麽可能收不到風聲?
不過,他並不擔心。不管他本意如何,他橫掃草原、擊破金拱部落的“功績”,實實在在給這個王朝帶來了北境幾年的太平。上麵那些人,於情於理,都得幫他把這點“風流小事”擺平。
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日後真要是拆了他們哪座不開眼的府衙,他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相信,自會有人去權衡。
沈明月看著肖塵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再想想紅袖那一臉“全憑公子做主”的依賴樣,心裏那點不痛快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
是了,跟這家夥講什麽王法規矩?青天白日之下,一座縣衙他說拆也就拆了,事後不也風平浪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眼前這位,根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法外狂徒,偏生還長了一副能騙死人的好皮囊,和一身鬼神莫測的本事。
肖塵可沒管沈明月在想什麽,他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角,語氣帶著倦意對紅袖吩咐道:“時間不早了,折騰這大半夜……紅袖,你今晚先跟她湊合住一宿。”他指了指沈明月。
他這人,不怕露水姻緣,各取所需,銀貨兩訖,幹淨利落。甚至也不怕純粹的利益交換,互相利用,明碼標價。
但他唯獨有點怵頭這種摻雜了感激、依賴、甚至是雛鳥情結的複雜感情。利用一個小姑娘絕境中的感激來占便宜,這事兒他幹不出來,心裏那道坎兒過不去。
此刻看著紅袖那雙因為劫後餘生而格外明亮、寫滿了仰慕和信任的眼睛,他要是順勢做點什麽,總覺得自己像個趁人之危的混蛋。
想想草原上的其其格,最初他也以為是場心照不宣的利益合作,可後來那野性難馴的部落女首領變成了會叫他“肖塵”、眼神灼熱地說要跟他來中原的“紅豆”,他就開始有點慌了。
最後分別時,其其格站在高坡上,風吹動她的長發,那雙眼睛裏複雜難言的情緒,至今想起來還讓他心裏有點悶悶的。
紅袖卻完全會錯了意,以為肖塵是嫌棄她,要將她轉手送人。剛剛止住的眼淚瞬間又湧了上來,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滑落,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公子……公子這是……要將我送人嗎?”
肖塵無奈,屈起手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先別忙著哭,仔細看看她!我是讓你跟她暫住,不是賣你!”
紅袖卻沉浸在自己的悲觀念頭裏,哽咽著堅持道:“便是……便是要送人,也……也請公子先讓紅袖伺候您一晚……也算了卻了奴家的一份心願……日後……”她越說越傷心,仿佛今晚就是生離死別。
“怎麽還聽不進去人話呢?”肖塵簡直要抓狂,捂著額頭,感覺自己像是在對牛彈琴。
一旁的沈明月早已恢複了原本清越的女聲,此刻抱著胳膊,冷眼旁觀,語氣酸溜溜地插話:“人家姑娘都主動投懷送抱了,你這般推三阻四的,裝的哪門子正人君子?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這種楚楚可憐、任君采擷的嗎?”
肖塵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哪知道別的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反正我喜歡……”他頓了頓,目光在沈明月那副明明在意卻強裝冷淡、眉宇間自帶一股颯爽英氣的臉上掃過,嘴角一勾,“我喜歡你這樣的。”
沈明月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麽一句,耳根微微一熱,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卻沒再出言諷刺。
紅袖此時才後知後覺地徹底明白過來,怯生生地看了看沈明月,又看向肖塵,小聲道:“原來……是位姐姐。”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對著沈明月露出一個帶著討好又有些怯懦的笑容,“看來……姐姐是不喜歡我的。也是啊,我這種出身不清白的女子,怕是會髒了姐姐的房間和名聲……公子若是不嫌棄,我……”她這話說得低聲下氣,眼神卻不時瞟向肖塵,帶著一種欲說還休的委屈。
這番以退為進、自憐自哀的做派,那精湛的茶藝。
嗯,這種帶點小狡猾,壞壞的,他好像……也挺喜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