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初探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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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風嶺的風裹著血腥味掠過林越的臉頰,他拄著染血的長刀半跪在地,胸口劇烈起伏。方才那場伏擊來得猝不及防,三十餘名狼牙幫幫眾從兩側山壁的密林中撲出,刀斧寒光在暮色裏織成一張奪命網。他雖憑借《淬肉篇》練就的筋骨與多年刑捕經驗險勝,後背卻也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浸透粗布衣衫,在石板路上積成一灘暗紅。
    “咳咳……”林越咳了兩聲,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視線掃過滿地屍體,最終落在那輛翻倒的馬車旁——車廂底板被撬開一個大洞,原本該裝滿白銀的木箱空空如也,隻剩幾片散落的麻布。他心頭一沉,這已是本月第三次追蹤狼牙幫贓銀失手,對方像是提前知曉他的行動路線,每次都能在最後關頭轉移財物。
    “林捕頭!”兩名留守山腳的捕快聞聲趕來,見此情景臉色驟變,“您沒事吧?要不要先回郡城治傷?”
    林越擺擺手,掙紮著起身:“不用,先查現場。”他忍著劇痛俯身檢查馬車,指尖拂過箱底的劃痕,“是內鬼。”這道撬痕邊緣整齊,顯然是用特製工具在短時間內完成的,絕非尋常盜匪能做到。刑捕司內部……或者說,郡城某個勢力,一直在給狼牙幫通風報信。
    夜幕降臨時,林越才帶著傷回到郡城。剛進刑捕司大門,就見總捕頭王烈背著手站在院中,昏黃的燈籠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這位凝氣境中期的武者目光掃過林越的傷口,眉頭微蹙:“又讓他們跑了?”
    “是。”林越低頭,“贓銀被提前轉移,屬下懷疑……”
    “懷疑有內鬼?”王烈打斷他,轉身往正堂走,“進來再說。”
    正堂內,王烈倒了杯熱茶推到林越麵前,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黑風嶺的事暫且放放,城西蘇家出了點事,或許比狼牙幫更值得你跑一趟。”
    “蘇家?”林越挑眉。他來郡城當差三年,自然聽過這個名字。城西蘇家以綢緞生意立足,家主蘇長風卻不是普通商人——據說此人早年拜入武道宗門,一手“裂石掌”練得剛猛無比,如今已是煉肉境巔峰,隻差一步便能踏入凝氣境,在郡城武道圈子裏頗有分量。
    “蘇長風書房裏丟了件東西。”王烈指尖敲著桌麵,“不是金銀,是塊叫‘青紋玉’的奇石,據說是能輔助煉肉境武者穩固氣血的寶貝。”
    林越端茶的手一頓:“武道修士的寶物失竊,為何要我們刑捕司插手?蘇家自己查不就行了?”煉肉境武者的感知遠超常人,若真是外人潛入,不可能一點痕跡都留不下。
    “問題就在於,蘇家查不出頭緒。”王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蘇長風三天前發現玉不見了,把府裏上下翻了個底朝天,連護院帶仆役審了個遍,愣是沒找到線索。他不信刑捕司,正自己帶著兒子們排查家族內部呢。”
    林越品出話裏的深意:“您是說……偷東西的可能是蘇家自己人?”
    “可能性很大。”王烈點頭,“蘇家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旁係子弟分了不少家產,明裏暗裏的爭鬥從沒斷過。這次丟了青紋玉,說是失竊,說不定是有人想借這事攪混水,逼蘇長風把掌家權交出來。”他看向林越,眼神銳利,“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個接觸郡城武道勢力的機會?”
    林越沉默。他清楚自己的短板——雖然憑借《淬肉篇》練到煉肉境中期,但在郡城真正的武道圈子裏,他這個“刑捕司捕頭”根本排不上號。狼牙幫背後顯然有更強的勢力撐腰,若不能打通武道人脈,遲早要栽在這事上。蘇家這樁案子,確實是個契機。
    “蘇長風不信任刑捕司,我直接上門,怕是會被趕出來。”林越如實道。
    “所以才讓你去。”王烈從抽屜裏拿出塊令牌推過去,“拿著這個,就說是我讓你去幫忙看看現場。蘇長風再傲氣,也得給刑捕司幾分薄麵。記住,別想著非要破案,先摸清蘇家的底細,看看他們內部到底有什麽貓膩。”他頓了頓,補充道,“尤其是蘇家那幾個兒子,老大蘇文據說性子溫吞,老二蘇武卻跟他爹一樣火爆,還有個剛從外麵遊學回來的老三蘇哲……都不是簡單角色。”
    次日清晨,林越換了身幹淨的捕快服,後背的傷口被郎中敷了草藥,雖仍隱隱作痛,卻已不妨礙行動。他沒帶隨從,獨自一人往城西走去。
    蘇家府邸在城西最繁華的地段,朱漆大門前立著兩尊石獅,門楣上懸掛的“蘇府”匾額是用紫檀木做的,邊角鑲著銅片,透著低調的奢華。兩名護院守在門口,都是精壯漢子,腰間佩著短刀,站姿筆挺如鬆,顯然是受過訓練的武者。
    林越剛走到門口,左邊的護院就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語氣算不上客氣:“請問閣下找誰?”
    “刑捕司捕頭林越,有事求見蘇老爺。”林越拿出王烈給的令牌,“是總捕頭王大人讓我來的,想問問蘇家失竊的事,看能不能幫上忙。”
    護院瞥了眼令牌,眉頭皺得更緊:“我家老爺說了,府裏的事不用外人插手。林捕頭請回吧。”
    “我隻是想看看現場。”林越耐著性子道,“說不定能發現蘇府沒注意到的線索。”
    “不必了。”右邊的護院插話,語氣帶著幾分輕視,“我家老爺和少爺們都是武道修士,勘察現場的本事不比你們刑捕司差。林捕頭還是回去管管街麵上的小偷小摸吧。”
    這話戳中了林越的痛處,卻也讓他更加確定——蘇家內部肯定有問題。若是真有信心查出竊賊,何必如此抗拒外人介入?他正想再說些什麽,忽聽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男子約莫四十歲年紀,麵容與門口的護院有幾分相似,隻是眉宇間多了些精明氣。他先是打量了林越兩眼,然後對護院道:“怎麽回事?”
    “回管家,這位刑捕司的林捕頭想來查失竊的案子,小的正攔著。”護院恭敬回話。
    被稱作管家的男子點點頭,轉向林越,拱手道:“在下蘇忠,是蘇府的管家。林捕頭的來意我知道了,隻是家主確實不想外人摻和這事,還請海涵。”他說話客氣,態度卻很堅決,“若是林捕頭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證,蘇府定會把事情查清楚,絕不會讓竊賊逍遙法外。”
    林越盯著蘇忠的眼睛,試圖從他神色裏看出些什麽,卻隻看到一片坦然。他知道再糾纏下去也沒用,便收起令牌:“既然蘇管家都這麽說了,我就不打擾了。隻是若蘇府查案時遇到難處,隨時可以去刑捕司找我。”
    “多謝林捕頭好意。”蘇忠客氣地拱了拱手,沒再說話。
    林越轉身離開,走了沒幾步,忽然停下腳步——他剛才餘光掃過蘇府院牆,發現牆頭上的瓦片排列整齊,連一絲被踩過的痕跡都沒有。這不合常理,青紋玉是從書房失竊的,書房窗戶正對著後院,若真是外人潛入,最可能的路線就是翻牆進後院,可這院牆……幹淨得過分。
    他不動聲色地往街角走,那裏有家賣茶點的小鋪子。林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壺茶,眼睛卻始終盯著蘇府大門。他在賭,賭蘇家肯定有人會出來。
    果然,半個時辰後,蘇府側門開了道縫,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廝鬼鬼祟祟地溜了出來,一路往南跑。林越立刻結了賬,遠遠跟了上去。
    小廝跑得很快,七拐八繞鑽進一條僻靜的巷子,在一間破廟門口停了下來。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喊:“二少爺,我來了。”
    廟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著寶藍色長衫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男子約莫二十歲年紀,身材高大,臉上帶著幾道淺淺的疤痕,正是蘇長風的二兒子蘇武。
    “爹那邊有什麽動靜?”蘇武急著問,語氣帶著不耐煩。
    “家主今早又把書房搜了一遍,還問起您昨天下午去哪了。”小廝回話,“我按您教的說了,說您在後院練拳,可家主好像不太信,還讓管家去問護院……”
    “廢物!”蘇武踹了小廝一腳,“這點事都辦不好!我練拳需要向誰報備?爹就是老糊塗了,丟了塊破玉,把家裏攪得雞犬不寧!”
    小廝不敢吭聲,縮著脖子站在一旁。
    蘇武罵了幾句,似乎冷靜了些,從懷裏掏出個錢袋扔過去:“這是給你的,再去盯著點,有什麽動靜立刻報給我。對了,大哥和三弟那邊有什麽異常?”
    “大少爺一早就去鋪子裏了,沒回府。三少爺……”小廝頓了頓,“三少爺剛才在花園裏燒東西,好像是些廢紙,我沒看清。”
    “燒廢紙?”蘇武皺眉,“他又在搞什麽鬼?”
    林越躲在巷口的拐角處,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心裏大概有了數——蘇長風懷疑家裏人,蘇武行蹤可疑,還特意讓人監視父兄,而那位三少爺蘇哲,也透著不尋常。
    就在這時,破廟裏忽然傳出一陣咳嗽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問:“小武,完事了沒有?該回去了,你爹要是發現你不在府裏,又要動氣了。”
    蘇武臉色一變,對小廝道:“我先走了,記住,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們見過麵。”說完便鑽進破廟,很快,廟門再次打開,走出來的卻是個拄著拐杖的老嬤嬤,蘇武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往蘇府方向走,看起來就像祖孫倆。
    林越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蘇家,果然藏著不少秘密。他沒有再跟上去,而是轉身往刑捕司走——他需要先查清楚蘇家這幾位少爺的底細,尤其是那位看起來溫吞的大少爺蘇文,和剛回來的三少爺蘇哲。
    路過黑風嶺方向的岔路口時,林越忽然瞥見路邊的草叢裏有片撕碎的衣角,顏色是狼牙幫標誌性的灰黑色。他心頭一動,走過去撿起衣角,發現上麵沾著些暗紅色的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傳來。
    狼牙幫的人來過這裏?他們來幹什麽?
    林越抬頭望向蘇府的方向,忽然覺得,蘇家的失竊案和狼牙幫的贓銀,或許並非毫無關聯。這郡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回到刑捕司,林越立刻讓人去查蘇家三位少爺的底細,自己則坐在桌前,對著那張郡城地圖,在蘇府和黑風嶺之間畫了個圈。他有種預感,這兩個地方,很快就會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