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此子,必須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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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此時。
    殿外毛驤的低聲奏稟傳來:“陛下,太醫院眾太醫已在殿外候旨。”
    朱元璋臉上的柔情和恐慌瞬間收斂,如同戴上了一副威嚴的麵具。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宣他們進來。”
    以院判為首的幾位太醫戰戰兢兢地魚貫而入,跪地行禮。
    他們個個麵色惶恐。
    前幾日同僚被當場拖出去砍了的慘狀還曆曆在目。
    此刻為皇後診脈,壓力巨大。
    朱元璋目光掃過他們,聲音沉穩卻帶著無形的威壓:“都起來吧,給咱妹子好好診一診脈,看仔細些!”
    他習慣性地想要加上一句:“若有半分疏漏,小心你們的腦袋!”
    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葉凡的話。
    想起了妹子不喜他濫殺,更不願因自己而累及他人。
    為了不讓妹子心裏難受,他強行將那股帝王的暴戾壓了下去。
    太醫們如蒙大赦,又更加緊張。
    院判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地為馬皇後請脈,仔細詢問近日飲食起居,尤其重點問了是否夜間咳嗽、胸悶、氣短等情況。
    朱元璋在一旁屏息凝神地聽著,每當太醫問出的症狀與葉凡所言吻合時,他的心就猛地揪緊一下。
    良久。
    院判收回手,又與另外幾位太醫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這才轉身,對著朱元璋和馬皇後躬身回道:
    “啟稟陛下,娘娘。”
    “皇後娘娘鳳體確有些氣血虧損,乃平日操勞過度,心神耗損所致。”
    “肺經略有鬱熱,似有輕微炎症,故而引發咳嗽氣短之症。”
    “此症雖需調理,卻並非重症,臣等開幾副清熱潤肺,益氣補血的方子,娘娘按時服用,多加休息,鳳體自可康健無恙。”
    馬皇後聞言,溫柔地看向朱元璋,柔聲道:“重八,你看,我就說沒事吧,定是你多心了,莫要再為難太醫們了。”
    朱元璋臉上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拍了拍馬皇後的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咱就放心了。”
    但他心中那根弦卻並未放鬆。
    葉凡那言之鑿鑿的“肺症”、“隱疾”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
    他總覺得,太醫院這幫人可能真的如葉凡所說,未能窺破更深層的隱患。
    他又安撫了馬皇後幾句,便示意太醫們隨他出殿。
    一到殿外,遠離了馬皇後的視線,朱元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目光變得冰冷銳利。
    他壓低聲音,再次追問:“你們跟咱說實話!”
    “皇後的身子,當真隻是尋常虧損炎症?”
    “並無其他隱憂?”
    太醫們嚇得再次跪倒,院判以頭搶地,聲音發顫:“陛下明鑒!”
    “臣等縱有十個膽子,也絕不敢欺瞞陛下!”
    “娘娘鳳目下脈象確是如此!”
    “臣等所言,句句屬實啊!!!”
    朱元璋盯著他們看了半晌,見不似作偽,心中暗忖:
    難道那葉凡所言,是疾症深藏未發?
    需長年累月才會顯現?
    若是如此,更不能掉以輕心!
    他取出那張由毛驤記錄,他親自核對過的藥方,遞給院判:“你們再看看這個方子,覺得如何?”
    幾位太醫連忙湊上前仔細觀看,低聲討論片刻後,院判回道:“陛下,此方…甚是精妙!”
    “雖用藥平和,並非峻猛之劑,但君臣佐使搭配得當,尤其側重於潤肺化痰,固本培元,於調理娘娘目前之氣虛肺燥之症,極為對症!”
    “不知此方是太醫院哪位同僚所擬?”
    “臣等竟未曾見過。”
    朱元璋沒有回答方子的來源,隻是心中稍定。
    既然太醫也說這方子好,那至少葉凡在醫術上,並非信口開河。
    他沉吟片刻,忽然對毛驤道:“二虎,把你剛才看到的那套…呃,‘有氧運動’,做給太醫們看看。”
    毛驤一愣。
    隨即想起陛下在詔獄外偷瞄的動作。
    雖覺尷尬,卻不敢違抗。
    隻得硬著頭皮,憑著記憶,將葉凡那套扭腰抬腿,伸展呼吸的動作笨拙地演示了一遍。
    太醫們起初看得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隻覺得這動作怪異滑稽。
    不似任何已知的導引術或功法。
    朱元璋見狀,皺眉道:“別光看!你們也試試!”
    太醫們不敢怠慢,隻好依葫蘆畫瓢,也跟著比劃起來。
    起初動作生澀,但漸漸地,幾位年長些,深諳養生之道的太醫,臉上露出了驚異之色!
    他們放緩動作,細細體會著呼吸與動作的配合,感受著身體細微的變化。
    一套簡單的動作做完,竟覺得氣息順暢了些許,肢體也鬆快了不少!
    院判首先忍不住,激動地拱手道:“陛下!此…此術看似簡單,實則內藏玄機啊!”
    “動作舒緩而及於全身,配合深長呼吸,確能活絡筋骨,宣暢氣血,尤利於胸肺之氣機升降!”
    “對於體虛、氣鬱、久坐之人,大有裨益!”
    “敢問陛下,此等奇術,是…是何人所傳?”
    他問出口才覺唐突,連忙請罪,“臣失言!”
    若是平時,有人敢如此追問,朱元璋早已不悅。
    但此刻,他看到太醫們那發自內心的震驚和讚歎,心中卻是大喜過望!
    連太醫都說是“奇術”,那定然是有效的!
    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故作平淡地擺擺手:“來源你們不必問。”
    “你們隻說,此術於調理肺疾,果真有效?”
    院判激動道:“何止有效!簡直是相輔相成!”
    “若娘娘能堅持服用陛下所示之方,再輔以此術每日練習,舒緩情誌,暢通氣機……”
    “非但可緩解咳嗽氣短之症,假以時日,即便有些許隱憂根苗,亦有望徹底根除,風體康泰,絕非虛言!”
    “徹底根除?!”
    朱元璋猛地睜大了眼睛,聲音都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這一刻,他心中對葉凡所有的猜忌、審視、殺意,頃刻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慶幸!
    此人!
    此子!
    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洞悉人心之智,竟還有這等起死回生的奇醫術!
    他變相地救了標兒的命,如今,更是實實在在地要救他妹子的命!
    這樣的人才,哪裏是什麽禍根?
    分明是上天賜給他老朱家的瑰寶!!
    是能關鍵時刻救命的活神仙!!!
    殺?
    還殺什麽殺!
    供起來都來不及!
    朱元璋臉上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大手一揮:“好!太好了!”
    “你們立刻下去,斟酌方子,每日煎好送來!”
    “再將此術細細琢磨,編成一套穩妥的法子,日後由你們親自指導皇後練習!”
    “若有成效,咱重重有賞!”
    “臣等遵旨!”
    太醫們領命而去,心中也是既驚且喜。
    朱元璋獨自站在殿外,望著遠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中閃爍著複雜而明亮的光芒。
    ……
    接連數日。
    朱元璋仿佛變了一個人。
    除了必要的朝會,他將絕大多數政務都推給了中書省和太子屬官代為處理。
    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坤寧宮。
    他親自看著馬皇後服藥,甚至笨拙地學著葉凡那套“有氧運動”的架勢,拉著馬皇後一起比劃,美其名曰“陪練”。
    陽光好的午後。
    他會陪著馬皇後在禦花園散步。
    看著宮牆外的天空,眼中帶著罕見的憧憬,絮絮叨叨地說著:“妹子,等再過些時日,朝裏這些事情都理順了,咱就把這一攤子都交給標兒,讓他折騰去。”
    “咱就帶著你,咱們出去走走,去看看咱大明的大好河山,你不是一直想去蘇杭看看嗎?”
    “咱陪你去,咱們也過幾天尋常百姓的日子,遊山玩水,什麽都不操心……”
    馬皇後聽著他這些規劃,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她知道,丈夫這是被那個“隱疾”的說法嚇壞了,在用他的方式彌補和珍惜。
    她心中溫暖,卻也心疼他這般小心翼翼。
    趁著他心情好,馬皇後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勸道:“重八,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隻是…標兒還在詔獄裏關著呢。”
    “孩子也知道錯了,關了這些天,教訓也夠了。”
    “是不是…也該把他放出來了?”
    “那地方陰冷潮濕,他身子骨本就弱,我實在放心不下。”
    若是以前,朱元璋聽到這話,少不得要板起臉孔教訓幾句“慈母多敗兒”。
    但此刻,他卻隻是笑了笑,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神秘兮兮的意味,壓低聲音道:“妹子,咱跟你說實話,咱早就不生那小子的氣了。”
    馬皇後一愣:“那你還關著他?”
    朱元璋嘿嘿一笑,帶著幾分老謀深算的得意:“咱關著他,另有用意!”
    “這可是磨礪他的好機會,裏頭…嘿嘿,有能人‘教導’他呢!”
    “你就放寬心,咱心裏有數,虧待不了你的寶貝兒子!”
    馬皇後見他這副模樣,知道他又在玩弄帝王心術那一套。
    雖心疼兒子,卻也不好再過多幹涉朝政和皇帝對儲君的教導。
    隻得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歎了口氣:“你們爺倆啊…總有那麽多算計。”
    “罷了,你心裏有數就好。”
    經馬皇後這一提,朱元璋自己也想起來,確實有好幾天沒去詔獄“聽課”了。
    不知那葉凡又給標兒灌輸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論?
    標兒可有長進?
    想到此處。
    他心中竟生出幾分迫不及待來。
    他拍了拍馬皇後的手,起身道:“妹子,你好好歇著,按時吃藥鍛煉。”
    “咱去前頭看看奏章,晚點再來陪你。”
    說罷,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臉上的溫情迅速被一種探究和期待所取代,大步流星地便朝著詔獄的方向而去。
    他得再去聽聽。
    那把讓他又忌憚又驚喜的“寶刀”,又磨出了什麽新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