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天降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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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奉天殿內。
    氣氛因遷都事宜的推進,而帶著一種昂揚的基調。
    隻見工部尚書安然正手持玉笏,詳細呈報著營造新都的各項準備。
    “陛下,據初步核算,營造北平新都,需分批抽調直隸、山東、河南等地民夫,計約三十萬戶,輪番服徭役。”
    “所需錢糧,初步預算需白銀八百萬兩,糧秣……”
    朱元璋高坐龍椅,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聽得十分專注。
    遷都是他心心念念的國之大事!
    如今三大營初顯鋒芒,掃清了朝中最大的阻力,正是大刀闊斧推進之時!
    他甚至在心中已經開始勾勒北平皇城的宏偉藍圖!
    然而,就在安然侃侃而談,戶部官員準備接著補充錢糧調度細節之際。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急促,甚至帶著淒厲意味的馬蹄聲和嘶鳴聲!
    由遠及近,迅速打破了朝堂的秩序!
    “報!!!”
    一聲嘶啞力竭的長嘯,如同裂帛,驟然刺穿了奉天殿的寧靜!
    緊接著。
    是殿前侍衛緊張的嗬斥和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百官瞬間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驚疑不定地投向殿外。
    是什麽事情,竟然動用了八百裏加急?!
    這可是傳遞最緊急軍情時才用的規格!
    龍椅之上,朱元璋敲擊扶手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豁然抬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冷電,射向大殿門口!
    臉上的專注和隱隱的期待,瞬間被一層寒霜所覆蓋。
    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能讓信使如此不顧一切闖殿的,絕非小事!
    難道是北元餘孽不甘心,趁我大明籌備遷都,大舉犯邊了?!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殺意開始在他胸中積聚!
    若真是如此,他定要讓那些蠻子有來無回!
    就在這死寂而緊張的氣氛中。
    一名風塵仆仆,甲胄上沾滿泥濘灰塵的士兵,在兩個侍衛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衝進了大殿。
    他臉色慘白,嘴唇幹裂,顯然是經過了不眠不休的極限奔馳,幾乎已經到了脫力的邊緣!
    “陛……陛下!”
    那士兵撲跪在地,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雙手顫抖地高舉著一份插著代表最緊急軍情的紅色羽毛的奏報,喘息著喊道。
    “八百裏加急!”
    “四川……四川嘉州急報!!”
    不是北疆?!
    朱元璋和百官都是一愣。
    四川?
    嘉州?
    那裏深處內陸,並非邊境,能有什麽天大的急事,需要動用八百裏加急?!
    “講!”
    朱元璋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那信使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嘶聲喊道。
    “奏報稱……嘉州之地,天現……天現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
    這四個字,如同平地驚雷,悍然炸響在奉天殿內!
    刹那間!
    整個朝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落針可聞!
    方才還在議論遷都錢糧的工部、戶部官員僵在了原地。
    那些原本還在盤算著遷都後利益的勳貴們瞪大了眼睛。
    就連一向沉穩的劉伯溫,眉頭也瞬間蹙起!
    所有人的臉上,都瞬間褪去了血色,寫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一種源自未知的恐懼。
    天現不祥之兆?!
    在這個極度信奉天人感應的時代,這簡短的幾個字,所代表的含義,遠比一場邊境衝突更加可怕,更加撼動人心。
    它直接衝擊的是帝國的統治根基,是皇帝受命於天的合法性。
    朱元璋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魁梧的身軀帶起一股勁風!!
    他臉上的肌肉繃緊,那雙慣看風雲,深邃難測的眼睛裏,此刻也翻湧起了驚濤駭浪。
    他死死地盯著那名信使,仿佛要將他和他口中那“不祥之兆”一起看穿。
    “你說什麽?!!”
    “嘉州……出現了什麽不祥之兆?!”
    他的聲音如同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怒!
    “快!快呈上來!!”
    那信使顫巍巍地雙手奉上那份寫滿塵土與汗漬的奏報。
    當即有宦官上前將奏報一把接過,呈上,展開。
    殿內鴉雀無聲。
    唯有那薄紙在掌間顫動的細碎聲!
    朱元璋死死攥著那份八百裏加急的奏報,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刮刀,在那些字句上反複刮過。
    胸膛微微起伏。
    顯然在極力壓製著翻騰的情緒!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將那奏報重重拍在禦案之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驚得下方百官心頭一跳!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盤旋的鷹隼,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或驚懼、或猜疑、或故作鎮定的麵孔。
    “奏報上稱……”
    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沉重的壓力,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
    “四川嘉州,地龍翻身,裂開大口子,冒出黑色油膩之物!”
    “說說吧,諸位愛卿,你們如何看待此事?!”
    短暫的死寂後。
    左丞相胡惟庸率先出列!
    他眉頭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拱手道:
    “陛下!此事確實蹊蹺!”
    “地裂而現黑油,聞所未聞!”
    “依臣愚見,此地恐是衝撞了地脈,或是……或是有什麽不潔邪祟之物潛藏地下,借此地震現世,此乃大不祥之兆啊!”
    他頓了頓,提出建議,語氣帶著幾分篤定。
    “為今之計,當速速派遣得力幹員,前往嘉州,將那裂縫嚴實填埋,再請龍虎山或茅山的高功道長,設壇做法,以無上道法鎮壓邪穢,安撫地脈,或可化解此不詳!”
    朱元璋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隻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譏誚。
    胡惟庸這話。
    聽起來像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實則空洞無物。
    將一切推給虛無縹緲的“邪祟”,無非是想借此機會,安排他自己的人手,尋求立功的機會。
    他對胡惟庸的話,向來是半信半疑。
    而胡惟庸話音剛落,那幾個之前極力反對遷都的守舊老臣仿佛抓住了天賜良機,立刻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聲音帶著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陛下!胡相之言,雖有其理,然臣等以為,此事絕非簡單地脈邪祟那麽簡單!”
    一位老臣須發皆顫,聲音高昂。
    “此乃上天示警!是昊天上帝在勸阻陛下啊!”
    另一人立刻接口,言辭更加尖銳。
    “陛下!遷都北平,動搖國本,勞民傷財,已是不該!”
    “如今遷都之議方定,四川腹地便現此等駭人異象,地湧黑汙,此非巧合!”
    “正是上天以此不祥之兆,警示陛下,莫要一意孤行,逆天而行!”
    “若執意遷都,恐……恐有更大的災禍降臨啊!”
    “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暫停遷都之議,反省己身,以安上天之怒!!”
    幾位老臣齊聲附和!
    幾乎要將這“不祥之兆”的帽子死死扣在遷都這件事上!
    朱元璋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如鐵!
    如同數九寒天的冰碴子,刮過那幾個慷慨激昂的老臣。
    他心中怒火升騰。
    這些老頑固,一有機會就想方設法阻撓他的大計!
    什麽上天示警?
    分明是借題發揮!
    他對這些人的話,是半點不信!
    然而,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厲聲斥責。
    畢竟此刻,無數雙眼睛正盯著他。
    若他反應過激,反而坐實了心虛,給了這些人更多攻訐的借口。
    這“不祥之兆”的消息一旦傳開,必然會引起民間恐慌,若處理不當,確實會動搖人心。
    他強壓下胸中的戾氣,臉上恢複了一種深沉的平靜。
    但那平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打斷了那些老臣的喋喋不休。
    “好了!”
    僅僅兩個字,卻讓那幾位老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噤聲。
    “天象地理,玄奧難測。”
    “究竟是地脈有異,還是……”
    他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幾個老臣。
    “另有緣由,尚未可知。”
    “此事,不可妄下論斷,徒惹恐慌!”
    他既沒有采納胡惟庸請道士鎮壓的建議,也沒有理會守舊老臣暫停遷都的請求,而是直接將此事懸置了起來。
    “欽天監!”
    朱元璋目光轉向負責觀測天象的官員。
    “臣在!”
    欽天監監正慌忙出列。
    “給咱仔細查查!近來星象可有異常?”
    “曆代典籍,可有類似‘地湧黑油’之記載?”
    “給咱弄個明白!”
    “臣……遵旨!”
    欽天監監正額頭冒汗,這差事可不好辦。
    “退朝!”
    朱元璋不再多言,猛地起身,拂袖而去,將那滿殿的驚疑、猜測和暗流洶湧,都留在了身後。
    退朝的鍾聲響起。
    百官心思各異地緩緩退出奉天殿。
    朱標走在人群中,眉頭緊鎖,臉色凝重。
    他同樣不相信那些守舊老臣將此事與遷都強行掛鉤的說辭。
    那太過牽強附會。
    但他也對胡惟庸那套“邪祟鎮壓”之說嗤之以鼻!
    地裂,黑油……
    這聞所未聞的異象,背後定然有其原因。
    而滿朝文武,要麽想著借機阻礙遷都,要麽想著用鬼神之說糊弄過去……
    真正能看透事物本質,給他一個合理解釋的……
    朱標的腳步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改變了回東宮的方向,對身邊的侍從低聲道。
    “備轎,去葉先生府上。”
    他要去問問老師。
    他相信,以老師那遠超常人的見識和總是能直指問題核心的智慧,定然能對這詭異的“不祥之兆”,有一個不一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