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區區主事當了右相,他還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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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禦書房內,炭火盆燒得劈啪作響,驅散著初冬的寒意。
朱元璋剛聽完毛驤關於西山大營之事的詳細稟報。
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有手指在禦案上那一下下沉穩的敲擊,顯露出他內心的活動。
“嗯……”
良久,朱元璋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
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標兒這一手,玩得不錯。”
“殺幾個蠹蟲立威,再把錢散給底下那些過苦日子的兵卒……”
“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倒是得了咱幾分真傳。”
他像是在評價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語氣平淡。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太子能如此果斷地處置軍中積弊,並能想到用這種方式籠絡軍心,這證明他不僅在成長,更開始懂得如何運用權術,如何鞏固自己的根基。
對於一個儲君而言,是必不可少的曆練!
毛驤垂手侍立,如同影子,不敢對皇帝的評語發表任何看法。
朱元璋沉吟片刻,忽然抬起頭,對侍立在旁的秉筆太監吩咐道:“傳咱的旨意,今日早朝,免了。”
“讓各部官員,各回各的衙門,該幹嘛幹嘛去,不必來奉天殿點卯了。”
太監愣了一下。
今日並非朔望,也無特殊慶典。
無故取消早朝,似乎有些不合規矩。
但他不敢多問,連忙躬身應道:“是,奴婢這就去傳旨。”
旨意很快被傳達下去。
可以想象,那些已經穿戴整齊,準備上朝的官員們,在接到這道突如其來的命令時,臉上會是何等錯愕。
而朱元璋揮退了太監,書房內再次隻剩下他與毛驤。
他緩緩站起身,踱到窗邊,望著外麵漸漸亮起的天色,目光幽深。
取消早朝,自然不是為了體恤臣工。
他朱元璋還沒那麽閑。
其一,就是為了那些此刻正如同熱鍋上螞蟻的淮西勳貴。
湯和已經做出了最明確的表率。
他倒要看看,藍玉、曹震那幫人,在沒有了朝會這個可以暫時逃避和觀察風色的場合後,會如何想,會寫出什麽樣的自罪條陳來。
是繼續抱殘守缺,企圖蒙混過關?
還是能像湯和一樣,看清形勢,做出聰明的選擇?
他需要給他們施加壓力。
也需要時間,來觀察他們的反應。
而這其二嘛……
朱元璋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如鷹隼的光芒!
就是為了那個被他一手推到風口浪尖上的葉凡!
今日,是葉凡以右丞相身份,正式踏入中書省衙門的第一天。
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六品主事,一步登天成為百官之首的右相。
這在整個大明官場,都是前所未有的異數!
可以想象,此刻的中書省,乃至整個朝廷,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有多少心懷叵測的人在等著看他的笑話,或者準備給他使絆子。
胡惟庸那個老狐狸會是什麽態度?
中書省那些盤根錯節的屬官會如何應對?
那些原本就對這任命不滿的官員會不會趁機發難?
取消早朝,讓百官各歸衙署。
就等於,將葉凡直接暴露在了這無形的戰場最前沿。
沒有了朝堂之上那層相對正式的緩衝。
朱元璋很想看看,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甚至不惜打破常規來提拔的年輕人,在他入主中書省的第一天,究竟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又會如何應對那些撲麵而來的明槍暗箭!
是龍是蟲,是能攪動風雲的利劍,還是不堪大用的繡花枕頭……
或許從今天開始,就能看出些端倪了。
“葉凡……”
朱元璋望著中書省衙門的方向,低聲自語。
那眼神中充滿了審視、期待,以及一絲唯有帝王才有的冷酷算計!
“讓咱好好瞧瞧,你到底有多少斤兩,值不值得咱把你放在這右相的位置上。”
……
晨曦微露。
葉凡換上了一身代表著從一品大員身份的緋色仙鶴補子官袍,踏入了象征著帝國行政中樞的中書省衙門。
高大的門楣。
森嚴的守衛。
以及那空氣中彌漫的特有筆墨與權力交織的氣息。
無不彰顯著此地的非同尋常!
然而。
與這莊嚴肅穆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沿途遇到的官吏們那或明或暗的審視、探究。
以及毫不掩飾的輕慢!
“下官參見右相大人。”
偶有品級較低的官員依禮參拜。
但那躬下的腰身顯得頗為僵硬。
眼神閃爍,帶著敷衍。
更多的一些身著青色、綠色官袍的中層官吏,在廊廡間與葉凡迎麵相遇,竟隻是微微側身,目光或垂落地麵,或飄向別處。
連一聲最基本的問候,都吝於給予。
仿佛眼前這位新任右相,是透明的一般!
甚至有人在他走過之後,毫不避諱地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嗤笑,夾雜著低語。
“哼,六品主事……真不知走了什麽運道……”
“右相?他也配?怕是連中書省的門朝哪邊開都還沒摸清吧……”
“且看他能在這位置上坐幾天……”
這些聲音不大。
卻足以清晰地飄入葉凡耳中。
他麵色平靜,步履從容。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那些刺耳的議論和無聲的挑釁。
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一步登天,必然招致嫉恨與排擠。
尤其是在中書省這等盤根錯節,最重資曆的地方。
胡惟庸經營許久,這裏早已是他的地盤。
他被引至屬於右丞相的獨立辦公房。
房間寬敞,陳設典雅。
書案、椅榻、書架一應俱全。
隻是那光潔的桌麵和空蕩蕩的書架,透著一股尚未被主人氣息浸染的疏離感。
葉凡在書案後坐下,手指拂過冰涼的桌麵,眼神沉靜。
他知道,自己這個右相,若想名副其實,而不是被架空成一個笑話,這立威的第一步,必須走得幹脆利落!
他略一沉吟,便對著侍立在門外,神色有些忐忑的屬官吩咐道:“去,將工部呈上來的,關於新都修建的用料明細,工程進度以及相關奏本,全部調來給本相。”
那屬官顯然沒料到這位新右相上任後的第一道命令如此具體且涉及實務,愣了一下,連忙躬身。
“是,下官遵命。”
隨即快步退了出去。
葉凡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他選擇工部的奏本,並非隨意為之。
工部事務相對專業,牽涉廣,容易找到紕漏。
而且遠離胡惟庸直接掌控的吏部、戶部等核心部門,作為切入點相對穩妥。
更重要的是。
他要看看,這中書省的下馬威,會以何種形式到來!
果然,不到一刻鍾的功夫,那名屬官便去而複返,臉上帶著幾分尷尬和惶恐,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何事?”
葉凡睜開眼,淡淡問道。
“回……回稟右相大人,”屬官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幹。
“下官前去調取工部奏本,找到了負責歸檔此事的王主事。”
“可……可王主事說,他手中正有幾份緊急公文需要整理歸檔,實在……實在抽不開身去尋找那些舊檔。”
“他……他說若是右相大人急著要查看,恐怕…恐怕得請您親自移步,去大堂那邊查閱……”
屬官說完,頭垂得更低,幾乎不敢看葉凡的臉色。
大堂是中書省官吏們辦公的地方。
讓一位右相親自去那裏翻找奏本,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怠慢!
葉凡聞言,臉上非但沒有怒色。
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來了。
而且,這背後若沒有左相胡惟庸的默許甚至授意。
一個小小的主事,豈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刁難新任右相?
胡惟庸這是要借下麵人的手,給他一個下馬威。
讓他清楚地認識到,在這中書省,誰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他葉凡這個“幸進”之徒,最好識相點,做個安分守己的泥塑雕像。
“嗬……”
葉凡心中冷笑一聲。
本想找個機會立威。
沒想到對方直接把臉湊了上來,還遞了把刀。
既然如此,那這個威,就更得立了!
而且,必須殺雞儆猴,見點血,才能讓這些陽奉陰違,心存輕視的人,徹底記住疼!
他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緋袍,語氣平靜無波,對那戰戰兢兢的屬官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親自去一趟大堂。”
說罷,他邁步而出,徑直朝著大堂方向走去。
……
而此刻。
中書省那間最大的供眾多中書舍人、主事等中低級官吏集中辦公的大堂內,消息已經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了。
“聽說了嗎?那位新右相,要吃癟了!”
“王主事直接讓他自己去找奏本!哈哈!”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工部主事,以為穿上緋袍就是真宰相了?”
“真該這麽治治他!讓他知道,中書省的水有多深!”
“胡相英明,想必早已料到……”
眾人交頭接耳,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幸災樂禍。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位新任右相灰頭土臉,徒勞翻找的狼狽模樣。
他們都覺得。
這是在給這個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爬上高位的年輕人,好好上一課……
殺殺他的威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