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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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禦書房內,朱元璋正背著手,在禦案前緩緩踱步。
    馬皇後坐在一旁的軟椅上,手裏捧著一杯熱茶,目光溫和卻帶著洞察,看著自己的丈夫。
    “重八,此次前往黃山避暑,名單我看了。”
    馬皇後輕輕吹開茶湯上的浮沫,語氣平緩,“你特意點了葉凡那孩子伴駕,除了讓他和靜鏡多相處,我看你啊……肯定還藏著別的小心思。”
    朱元璋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露出一抹與他平日威嚴不甚相符,帶著點粗獷和算計的嘿嘿笑容,走到馬皇後旁邊的椅子上大馬金刀地坐下。
    “嘿嘿,還是咱妹子了解咱。”
    他拿起桌上內侍剛奉上的溫酒,也不用杯,就著壺嘴仰頭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讓他舒暢地眯了眯眼。
    但當他放下酒壺時,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已不見絲毫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銳利如鷹隼,冰冷如寒潭的厲芒!
    “咱這些日子,耳朵裏可沒閑著。”
    朱元璋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前的壓抑,“二虎那邊,報上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虛空中。
    仿佛穿透了宮牆,看到了那些隱藏在陰影下的勾當!
    “胡惟庸那個老滑頭,還有藍玉那幫驕橫慣了的殺才,最近可是沒消停!”
    “暗地裏的小動作,一套接著一套!”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敲,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們不敢明著對出海,對新政下手,就把心思全都用在暗地裏查葉凡那小子身上了!”
    “恨不得把他祖上三代都翻個底朝天!”
    “想找出點由頭,好把他給咱扳倒!”
    朱元璋的語氣裏聽不出太多的憤怒,反而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審視和一絲隱隱的期待!
    他像是在看一出早已預料的戲碼。
    等待著戲子們接下來的表演。
    馬皇後聞言,眉頭微蹙,放下茶盞:“他們……還是不肯安分?”
    “安分?”
    朱元璋嗤笑一聲,帶著不屑,“他們要是懂得安分,就不是他們了!”
    “咱提拔葉凡,就是要用這把快刀,砍掉那些盤根錯節的爛木頭!”
    “他們感覺到了疼,自然要反撲!”
    他站起身,再次踱起步來,魁梧的身軀在禦書房內投下晃動的陰影。
    “所以,咱這次去黃山,帶上葉凡,第一,自然是給這小子和靜鏡創造機會,妹子你的心願,咱記著呢。”
    他看了一眼馬皇後,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瞬。
    隨即,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深沉:
    “這第二嘛……咱就是要離開這金陵城!”
    “咱倒要看看,沒了咱坐鎮在這奉天殿,他胡惟庸,他藍玉,能折騰出什麽風浪來!”
    “會不會覺得機會來了,膽子更肥,把手伸得更長?!”
    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獵人布下陷阱後的耐心與冷酷。
    他就是要故意製造一個“權力真空”的假象,引誘那些心懷鬼胎的人自己跳出來!
    隻有在他們自以為得計,放鬆警惕的時候,才能真正看清他們的底線和手段!
    “還有這第三……”
    朱元璋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對身邊環境根深蒂固的不信任與警惕!
    “咱也要借著這次離京,好好看看,咱這錦衣衛裏頭,到底幹不幹淨!”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書房角落的陰影,仿佛毛驤就站在那裏。
    “二虎對咱是忠心,可他下麵的人呢?”
    “咱把葉凡看得這麽重,胡惟庸他們查葉凡查得這麽起勁,咱就不信,錦衣衛裏麵,會沒有他們,或者……其他什麽人的眼線?”
    這次離京,對他而言,不僅是一次休憩,一次撮合。
    更是一次對朝堂勢力,對自身耳目的一次主動的大規模試探和清洗!
    他要看看,當他這條真龍暫時離開巢穴。
    哪些毒蛇會按捺不住吐出信子?
    哪些暗樁會悄然傳遞消息?
    馬皇後聽著朱元璋這番毫不掩飾的帝王心術,輕輕歎了口氣,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她深知自己丈夫的性子,更明白這帝王之路上,從來就不缺少腥風血雨和算計博弈。
    朱元璋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漸漸昏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都跳出來吧……讓咱好好看看,這潭水底下,到底藏著多少魑魅魍魎!”
    ……
    夜色如墨,將右相府邸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書房內,隻點了一盞孤燈,昏黃的光暈在胡惟庸陰晴不定的臉上跳躍,映照出他眼底深處翻湧的驚濤駭浪。
    他剛剛從一條極其隱秘的渠道,得知了一個尚未公開,卻足以讓他心驚肉跳的消息!
    陛下有意招葉凡為駙馬。
    而對象,極有可能就是那位頗受寵愛的臨安公主!
    “砰!”
    胡惟庸再也無法安坐,猛地從黃花梨木太師椅上彈了起來!
    動作之大,甚至帶倒了手邊那杯早已涼透的參茶,瓷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褐色的茶湯濺濕了他昂貴的雲紋官袍下擺,他卻渾然未覺。
    他的臉色在燈光下變得異常難看,鐵青中透著一絲蒼白,嘴唇微微哆嗦著。
    駙馬!
    葉凡若真成了駙馬,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將徹底被納入皇家的核心體係,成為真正的“自己人”!
    意味著他不僅擁有陛下的信重,太子的倚仗,更將擁有一層皇親國戚的金光護體!
    到那時,自己這個右相,還如何與他抗衡?
    別說扳倒他了,恐怕在很多事情上,自己反而要看他葉凡的臉色行事!
    他多年來苦心經營,在朝中與淮西勳貴虛與委蛇,與清流文官勾心鬥角。
    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難道就要被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小子,憑借裙帶關係徹底壓過一頭?
    一股混雜著嫉妒、憤怒,以及深深恐懼的情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髒!
    他絕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新都那邊!葉凡最近在新都那邊,可有什麽異常舉動?”
    胡惟庸猛地轉頭,看向垂手侍立在陰影中的心腹管家,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尖利。
    那管家被他突如其來的厲聲嚇了一跳,連忙躬身回道:
    “回相爺,根據我們安插在工部和兵部的人回報,葉左相近日確實以‘護衛新都營造,維持秩序’為由,從京營及周邊衛所,分批調遣了數量不少的兵士,以及一些中低階將領,先行前往北平。”
    “名義上,是歸由新都營造督辦李進侍郎節製,但具體的布防安排,似乎……都直接秉承葉左相之意。”
    “大量兵士?先行前往?”
    胡惟庸捕捉到這幾個關鍵詞,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疙瘩!
    臉上的怒意,被濃濃的疑惑所取代。
    他在書房內焦躁地踱起步來,官靴踩在冰涼的金磚地麵上,發出沉悶而急促的“篤篤”聲。
    “不對……這很不合常理!”
    他喃喃自語,眼神閃爍不定,“新都雖在營造,但主體工程尚未完全竣工,遷都之期也未最終確定。”
    “眼下最重要的,應是工程進度和物料錢糧,治安防衛隻需維持基本即可。”
    “為何要如此急切,大規模地派遣兵力前往?”
    “而且調動的是戰兵,並非尋常的守城衛卒……”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盞孤燈下,昏黃的光線將他臉上的皺紋勾勒得愈發深刻。
    他反複咀嚼著這個異常的信號,試圖從中品出葉凡的真實意圖。
    這完全不符合一個正常官員處理遷都事務的邏輯!
    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