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葉凡?不過墊腳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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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花廳內,燈火通明,檀香嫋嫋。
七八名身著紅色官袍,年齡不一的官員,正坐在黃花梨木的圈椅上,低聲交談著。
他們臉上大多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恭敬與隱隱的興奮。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近段時間胡惟庸利用監國之便,或破格提拔,或從冷衙門調入要害部門的自己人。
工部、戶部、刑部、都察院……
關鍵位置上都開始有了胡惟庸的烙印。
見到胡惟庸身著常服,步履沉穩地走進來,眾人立刻停止交談,齊刷刷地站起身,躬身行禮,聲音整齊而恭敬:
“下官等參見胡相!”
“諸位大人不必多禮,坐。”
胡惟庸走到主位坐下,臉上帶著和煦卻又不失距離感的笑容,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這些都是他權力網絡中的重要節點,是他對抗葉凡,乃至將來可能需要的大事的倚仗。
眾人落座,姿態恭謹。
為首的工部右侍郎張大人,是個四十出頭,麵容精明的官員,率先開口,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
“相爺,近日火耗歸公新政風聲甚緊,各地都在研讀章程。”
“下官等分管之事,亦有不少涉及錢糧物料。”
“為配合新政,厘清舊弊,一些必要的清查、複核、解運保障等工作,也不得不開展起來……”
“這其間,難免有些額外的耗費和……嗯,辛勞。”
他話說得含蓄,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其中深意。
所謂配合新政,厘清舊弊,不過是借機設立新的名目,進行新一輪的盤剝和斂財。
火耗明麵上歸公了,但可以巧立“熔鑄監管費”“解運安全銀”“冊籍整理錢”等等新花樣。
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終負擔還是轉嫁到百姓和商戶頭上。
而多出來的油水,自然有很大一部分,會流入他們這些經辦官員,以及他們背後這位胡相的口袋。
胡惟庸聽著,臉上笑容不變,隻是微微頷首,表示知曉,卻並不深入追問具體名目和數額。
有些事,點到即止,心照不宣最好。
他需要的是結果和忠誠,而不是事無巨細的匯報。
戶部左侍郎陳大人接口道:“相爺明鑒,新政推行,千頭萬緒,下麵辦事的人若沒有些激勵,難免懈怠,甚至可能出差錯。”
“下官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一切……都是為了朝廷大事能夠順利推行。”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封麵無字的薄冊子,雙手奉上。
“這是近些時日,各地配合新政過程中,一些結餘與心意的初步匯總,按老規矩,其中最大的一份,已然備好,隨時可送入相府庫中。”
其他幾位官員也紛紛點頭,表示自己分管領域亦有進展和孝敬。
胡惟庸接過那本冊子,隨手翻了翻,裏麵記錄著一些數字和代號,他心中了然。
這就是權力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他合上冊子,放在一旁,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警示:“嗯,你們做得不錯。”
“不過,如今風聲不同以往,葉凡在黃山盯著,陛下雖然……嗯,但也未必全然不知。”
“做事需更加幹淨利落,賬目要做得漂亮,名目要立得正。”
“切不可授人以柄,落下實實在在的罪證。”
“否則,一旦事發,本相也未必保得住你們。”
“是是是!相爺教誨,下官等銘記於心!定當小心謹慎,絕不敢連累相爺!”
眾人連忙應道,臉上露出敬畏之色。
這時,刑部郎中李大人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說道:
“相爺,除了這火耗之事,開海口岸那邊,近來也是生意興隆。”
“下官通過一些關係,聯絡上了幾位南洋、東洋來的大海商,他們對我大明的絲綢、瓷器、茶葉求之若渴,願意出高價,而且……可以不走市舶司的正規渠道,省去不少麻煩和稅賦。”
“利潤……極為豐厚!怪不得藍將軍、鄭國公他們對此事如此熱衷,幾乎是親自盯著。”
他口中的生意,自然是指走私。
利用開海政策和管理漏洞,與外國商人勾結,逃避關稅,走私緊俏貨物,獲取暴利。
藍玉等人武夫出身,做這種事簡單粗暴。
而他們這些文官,則更擅長尋找規則漏洞,進行更文雅,也更隱蔽的操作。
胡惟庸眼中閃過一絲意動,但隨即又恢複了冷靜。
走私獲利雖巨,但風險同樣不小,尤其是現在葉凡在黃山搞風搞雨,對吏治和經濟盯得正緊。
他沉吟道:“此事……利潤雖大,但牽涉外邦,更需萬分小心。”
“參與之人,必須絕對可靠,線路、接頭、賬目,都要有萬全之策。”
“寧可少賺,不可冒險。”
“具體如何操作,你們再細細商議,拿出個穩妥章程來,報於本相知曉。”
“下官明白!”
李大人和其他幾位涉及此事的官員連忙應道。
眾人又低聲商議了一些細節,無非是如何更好地利用手中權力攫取利益,如何在推行新政的掩護下進行盤剝,如何與地方勢力,海外商人勾連等等。
胡惟庸大多時候隻是聽著,偶爾插言指點一二,顯得高深莫測,一切盡在掌握。
就在商議接近尾聲時,密室的門再次被輕輕敲響,管家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傳來:“相爺,有您的密信,從……從老地方來的,加急。”
老地方?
胡惟庸心中一動,立刻對廳內眾人道:“今日就先到這裏,諸位且先回去,依計行事,務必謹慎。”
“下官等告退!”
眾人識趣地起身,行禮後依次退出西花廳。
待眾人離開,管家才捧著一個沒有任何標記的普通信封快步走入,雙手呈給胡惟庸。
信封的火漆是特殊的暗紅色,圖案也很普通。
但胡惟庸一眼就認出,這是李善長與他約定的聯絡方式之一!
他揮手讓管家退下並守好門外,自己迅速拆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箋。
信箋上的字跡清瘦遒勁,正是李善長的手筆,用的是他們之間約定的密語。
信的內容不長,但信息量極大。
李善長首先告知,他已功成身退,悄然離開了金陵,返回了之前的隱居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接著,筆鋒一轉,提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惟庸吾徒,葉凡之異動,所圖恐非小。”
“然陛下既委其推行新政於黃山,一時難動。”
“為防萬一,為師離京前,已暗中與幾位宿將舊部晤談,彼等皆忠貞之士,感念皇恩,亦深知淮西子弟近年之弊。”
“吾已密囑,若葉凡果有悖逆之舉,或朝中有奸佞借新政之名行亂國之實,彼等當挺身而出,執幹戈以衛社稷,清君側,正朝綱。”
“相關將領名錄及聯絡暗記附後,望汝善加斟酌,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啟!”
“切記,慎之,重之……”
信的末尾,果然附上了一小串名字和官職,以及幾個看似尋常的詞語作為聯絡暗號。
胡惟庸快速掃過那些名字,心中頓時狂喜!
名單上的將領,雖然官職未必最高,但多掌實際兵權。
駐防位置也頗為關鍵,且確實多是早年與李善長有舊,或者對淮西集團近年跋扈有所不滿的軍中實權人物!
李善長竟然不聲不響地,為他暗中聯絡好了這樣一支潛在的“勤王”力量!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不,是如虎添翼!
有了這份名單和承諾,胡惟庸心中的底氣頓時足了很多。
葉凡在黃山折騰得再凶,也不過是文官層麵的博弈。
真正決定命運的,終究是刀把子!
如果將來真的與葉凡乃至其背後的皇帝、太子發生不可調和的衝突,甚至……
如果葉凡的謀反跡象坐實,需要武力平亂時,這份名單就是他的殺手鐧!
“老師……果然還是老師啊!”
胡惟庸將信箋湊近燈燭,看著它化為灰燼,臉上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最輕鬆,也最誌得意滿的笑容。
葉凡在黃山推行新政,得罪天下官紳,是在為他胡惟庸凝聚人心。
皇帝耽於山水,看似放權,是在為他胡惟庸創造空間。
藍玉等人在前麵衝鋒陷陣,吸引火力,李善長在背後運籌帷幄,暗伏奇兵……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對他最有利的方向發展。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望著金陵城秋夜璀璨的燈火,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巔峰,俯瞰眾生的景象。
葉凡?
不過是一塊還算有用的墊腳石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