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和明家的人際交往都簡單，過年期間逛了兩回街，去了一回二郎真君廟，就是窩在家裏了。
    楚明霽在院試榜單出來後放鬆了一陣，過了大年初五又撿起書學習了。
    他開年後進府學，有一場考試，成績優異者可成為廩生，可每月領取廩米和銀兩，可為人作保，獲取收入，就如同楚明霽去年院試時找上陳廩生為他作保一般。
    明瑤華便開始煩心起為明甫光找夫子的事來。
    明甫光年紀雖還小，讀書水平卻可以下場縣試了。
    要他去和同年齡的學子一起進學，他嫌棄人家呆笨；若要去和水平相當的學子一起進學，那些學子年紀比明甫光大好幾歲，有些都娶妻生子了，明瑤華擔心他一個小孩摻在大人堆裏受欺負。
    楚明霽揉了揉長時間寫字有些發酸的手腕，道：“這有什麽可愁的，我布置好課業，你多盯著他，不許他偷懶，每天檢查他的功課。我每旬都有兩天假，光弟有不懂的，攢著等我回來問我就是了。”
    他嘴角上揚，道：“就算我也有不懂的，還可以去問府學的夫子，府學的夫子可比外頭私塾學院的夫子博學。”
    “好哇，你也學會占便宜了，你一個人在府學讀書，我們全家都能得到府學夫子的教導。”明瑤華揶揄笑道。
    楚明霽的臉皮也一點一點練出來了，麵不改色道：“沒有夫子不喜歡聰明好學的學生，就算夫子知道了，也不會責怪一心向學的學生。”
    明瑤華想了想，笑道：“你說的倒真是個好主意。”
    既然說到府學，明瑤華想起另一件事，“周家怎麽說，是決定考一考府學還是就在縣學就讀？”
    當日一同結保的五人，楚明霽、周從宜和季則三人都中了，汪俊和姚俊成名落孫山，等後麵再戰。
    楚明霽的名次好，直接就有進府學讀書的資格，周從宜和季則的名次靠後，若想進府學讀書，還須得經過考試，擇優錄取。
    屋內還燒著炭盆，楚明霽有些口渴，招手示意明瑤華來桌邊坐下，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明瑤華麵前，一杯自己一飲而盡，潤了喉嚨之後，方道：“年前我就寫信勸過他了，昨天又寫了一封信請人帶給他，信裏也給他寫了考試重點和做題思路。我是覺得在府學讀書好，隻是府城花銷大些，但周家又不是花不起這點銀子，既然立意科考出仕，沒必要在這上麵儉省。隻是尚且不知他如何決定。”
    清寧縣周家，周夫子也在和周從宜說這事。
    楚明霽的信周夫子也看過，字字句句都是一片好意，奈何周從宜猶猶豫豫的沒個準話。
    周夫子氣急道：“你看看明霽，這般勸你，對你的真情厚誼沒一點摻假的，你就去試試能如何？再不去縣衙報名，你想去考試人家也不要你了。”
    周從宜也不是不想參加府學考試，隻是：“我擔心，考不過別人怎麽辦？”
    少年人還是好麵子，他的名次在後五十名裏，楚明霽高居第三，就連季則也在前一百名之內。
    而他，在清寧縣是排得上號，但放到府城，就是滄海一粟了。
    “明霽不是在信裏分析過了嗎，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在府學讀書，有些貧家子，又考不上府學廩生，自然不會想著去府學讀書。你老子我有銀子，供得起你在府學讀書，不求你考上廩生，隻要你能進去府學，和明霽那樣的人做同窗，他願意指點你一兩句，比你在縣學和普通學子混要好得多。”
    周夫子剛開始還苦口婆心，說到後來火氣上湧。
    “我告訴你，下午你就給老子縣衙報名，瞻前顧後的，能有什麽出息？”
    周夫子一錘定音，周從宜本就在兩可之間，也就聽之任之了。
    ＊
    出了元宵之後，郡主遣人送了帖子來給明瑤華，帖子上寫明三日後請她和封氏去陸同知府上做客。
    到了日子，封氏先來了明瑤華家裏，再一同雇了車去往陸同知府。
    平昌郡主一早就在等著了，幾人落座，平昌郡主三兩句就說了她的安排。
    “等二月初二，封氏就來我家住一晚。二月初三跟著官船上京城，我的丫鬟朝雨也跟著一塊去，可以照應你。到了京城，封氏先在王府住下，我給我母妃寫了信，到時我母妃說什麽，你跟著做就是了。”平昌郡主說話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勁兒，“你安心，隻要你確定那是你的女兒，什麽薛家賈家的，誰也不敢扣下人不給。”
    封氏跪下磕頭，“是，民婦多謝郡主，多謝秀才娘子。”
    明瑤華不習慣別人下跪，起身扶她起來。
    平昌郡主幫封氏是出於對明瑤華承諾，說清楚了就讓下人帶她去別處歇息，轉而興致勃勃地對明瑤華道：“你之前教我的什麽胸膝臥位，是對所有胎位不正的孕婦都有效嗎？”
    雖然是問句，但帶著幾分篤定，不然當初明瑤華也不敢隨意就告知自己。
    明瑤華眼裏閃過一抹詫異，嚴謹地道：“不敢說所有，胸膝臥位對於大多數懷胎七個月到九個月、且發現胎位不正的孕婦，大概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扭轉胎位。但女子生產是一件極危險的事，胎位正了，並不意味著生產一定順利。”
    平昌郡主雙眼發亮，“這就夠了，能夠幫助許多因胎位不正而難產喪命的產婦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明娘子，你不知能救下多少人命呢！”
    而她，也將因為呈上這個法子，而得到皇伯父皇伯母的看重。
    “我意將這個法子呈到皇伯父麵前，日後在全景朝推廣開來，你可介意？自然，我會寫上你的功勞，請皇伯父賞賜你。”
    這種助人的事明瑤華如何會介意？非但不介意，她還想到了另一物——產鉗。
    在前世她看電視劇裏有穿越女回到古代發明產鉗，最終成為一代婦產科創始人的劇情。
    當時許多觀眾都在說穿越女不是醫學出身，就敢製造產鉗並且用來接生，是對孕婦的不負責任，會害死人。
    明瑤華當時還在網上和人辯論。
    初代產鉗被發明出來的時候，也並非不鏽鋼材質的，也確確實實救了許多難產孕婦的命。
    不能用古代使用產鉗的死亡率和現代醫學下產鉗使用的死亡率作比較，而應該把古代生產過程乏力產婦使用產鉗助產和不使用產鉗助產兩種情況下的死亡率作比較。
    說白了，需要用到產鉗本身就是難產狀態了，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明瑤華笑道：“郡主是想在皇上跟前立個功勞？”
    “當然。我是女孩兒，比不得男子可以建功立業。靠著父母長輩的寵愛，才有錦衣玉食的好日子。父母也就罷了，但伯父到底隻是伯父，伯父有自己的親女親子。我若隻索取，不回報，寵愛長久不了。”屋內都是心腹，平昌郡主也不介意說真心話，她笑著舉起白皙如玉的手，手腕和手指上都帶著鐲子戒指，“我要維持在皇伯父心中的地位，就需要時不時做出有用的事、做有用的人。”
    她放下手，聲音低落下去，繼續道：“除了私心，也有一份對於女子的同情。我經曆過生產，深知女子生產不易，能幫一把是一把吧。”
    既可以幫助女子，又可以沾平昌郡主的光，在皇上麵前給自家留個印象分，且女子生產的事也絕對和朝廷爭鬥扯不上關係，從各方麵看都可行。
    明瑤華在腦海裏思索利弊之後，道：“郡主心善，我還知道一物可助女子渡過生產的鬼門關。隻是需要耗費銀子，需要找穩婆一起，經過試驗之後，確認穩妥可行之後，才能向上呈報。”
    郡主不曾想還有驚喜，急急問：“是何物？”
    明瑤華微笑道：“請郡主擺上紙筆，我畫出來細細為您講解。”
    ……
    二月初一，楚明霽在府學考廩生試。
    二月初二，周從宜在府學考入學試，還碰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二月初三，一艘大船離開揚州碼頭北上。
    二月初四，在林如海下值回家後，林管家帶著人證物證進入林如海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