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又回老地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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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碾過布滿碎石的土路,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在空曠的山野間回蕩。蕭琰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視線緊緊鎖著前方那條被雜草半掩的小路。這條路,他太熟悉了,五年前,就是從這裏逃離,可如今,他又回來了,回到這個讓他午夜夢回都心有餘悸的地方 —— 鬼村。
車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雲像巨大的墨團,沉沉地壓在山頭,將最後一絲光亮也吞噬殆盡。風裹著山間的寒氣,瘋狂地拍打在車窗上,發出 “砰砰” 的聲響,仿佛有無數雙無形的手,想要將這唯一的 “闖入者” 拖進黑暗的深淵。蕭琰下意識地揉了揉左眼,那裏又開始隱隱作痛,這種熟悉的感覺,隻有在靠近 “它們” 的時候才會出現。
五年前,他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跟著一支考古隊來到這個名為 “落風村” 的地方。那時的他,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隻當是村民們編造的荒誕傳說。可直到某個深夜,他親眼看到一個穿著破爛古裝的女子,飄在考古隊的帳篷外,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而同行的隊友卻毫無察覺。從那天起,他的左眼就像是被打開了一道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能看到那些常人看不到的 “飄”。也是從那天起,落風村開始接連發生怪事,隊員們接二連三地失蹤、受傷,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狼狽地逃出了這個噩夢般的地方。
“吱呀 ——” 汽車猛地停在了村口,蕭琰猛地回過神,心髒還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村口的那棵老槐樹依舊矗立在那裏,枝椏扭曲,像幹枯的鬼爪伸向天空,樹皮上布滿了深深的裂痕,仿佛是歲月刻下的猙獰傷疤。樹下,那口廢棄的古井還在,井口被雜草覆蓋,隱約能看到裏麵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張等待吞噬獵物的嘴。
他推開車門,一股濃烈的腐朽氣味撲麵而來,混雜著泥土和黴味,瞬間將他包裹。這氣味,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熟悉得讓他頭皮發麻。他深吸一口氣,從後備箱裏拿出手電筒和背包,背上背包,打開手電筒,光柱在黑暗中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卻隻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區域,更遠處的黑暗,依舊像濃稠的墨汁,化不開。
“既然來了,就沒什麽好怕的。” 蕭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可握著手電筒的手,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他抬腳,一步步走進了村子,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能聽到腳下傳來 “沙沙” 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泥土裏蠕動。
村子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聽不到蟲鳴,也聽不到風聲,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在空曠的村子裏回蕩。兩旁的房屋,大多已經坍塌,隻剩下斷壁殘垣,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像是一道道猙獰的傷疤。有些房屋的門窗還完好,隻是窗戶紙早已破爛不堪,在風中輕輕搖曳,透過窗戶的縫隙,能看到裏麵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窺視著他。
蕭琰的左眼又開始痛了,而且比之前更劇烈,他能感覺到,有 “它們” 在附近,而且不止一個。他停下腳步,舉起手電筒,四處照射,光柱掃過斷壁殘垣,掃過漆黑的窗戶,卻什麽都沒看到。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躲在黑暗的角落裏,緊緊地盯著他。
“出來!” 蕭琰忍不住大喝一聲,聲音在村子裏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有更深的寂靜。他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走,他知道,他不能退縮,他這次來,是為了查明五年前的真相,也是為了擺脫這隻左眼帶來的噩夢。
他記得,五年前,考古隊的隊長,張教授,在失蹤前,曾提到過村子裏的一座祠堂,說祠堂裏藏著一個秘密。當時他以為張教授是因為恐懼而胡言亂語,可現在想來,或許張教授說的是真的。所以,他這次來的目的地,就是村子最深處的那座祠堂。
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蕭琰一步步前進,周圍的 “氣息” 越來越濃,左眼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強烈。他能感覺到,那些 “飄” 離他越來越近了,他甚至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低聲啜泣,又像是有人在輕輕歎息,聲音若有若無,卻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裏。
突然,手電筒的光柱裏,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蕭琰的心髒猛地一縮,停下腳步,緊緊地盯著那個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身影,飄在半空中,背對著他,長發披散在肩上,隨著風輕輕飄動。
“誰?” 蕭琰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握緊了背包裏的桃木劍 —— 那是他來之前特意找懂行的人買的,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至少能給他一點心理安慰。
那個白色的身影沒有回應,依舊背對著他。蕭琰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手電筒的光柱照亮了那個身影的輪廓,他能看到,那身影的衣服上,布滿了灰塵和汙漬,像是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
就在他距離那個身影隻有幾步遠的時候,那個身影突然緩緩地轉過身來。蕭琰的瞳孔猛地收縮,手電筒 “啪嗒” 一聲掉在地上,光柱歪向一邊,照亮了地麵上的雜草和碎石。
那根本不是人的臉!臉上沒有皮膚,露出裏麵森白的骨頭,空洞的眼窩裏,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諷。蕭琰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他想跑,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怎麽也動不了。
那個 “飄” 緩緩地向他靠近,幽綠的眼窩緊緊地盯著他,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蕭琰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快速下降。就在這時,他的左眼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眼睛裏鑽出來一樣,他忍不住慘叫一聲,用手捂住左眼。
就在他捂住左眼的瞬間,他看到一道微弱的金光從他的指縫中射出,那個 “飄” 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猛地後退了幾步,幽綠的眼窩裏閃過一絲恐懼。蕭琰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這金光是怎麽回事,可他知道,這是他的機會。
他猛地撿起地上的手電筒,同時從背包裏抽出桃木劍,朝著那個 “飄” 刺了過去。桃木劍帶著風聲,刺向那個 “飄” 的胸口,那個 “飄” 想要躲閃,可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一樣,動作變得緩慢。“噗” 的一聲,桃木劍刺中了那個 “飄” 的胸口,那個 “飄” 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空氣中。
蕭琰喘著粗氣,看著那縷黑煙消失的地方,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做到的,也不知道那道金光是怎麽回事,可他知道,他暫時安全了。
他撿起手電筒,繼續往前走,隻是這一次,他更加警惕了。他知道,這個村子裏,還有更多的 “飄” 在等著他,而祠堂裏的秘密,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蕭琰沿著崎嶇的小路繼續向村子深處走去,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搖曳,照亮前方滿是荊棘的道路。周圍的空氣越來越陰冷,左眼的疼痛感時強時弱,像是在提醒他,那些 “飄” 從未遠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好幾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實質般,讓他渾身不自在。
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座相對完整的建築,那就是落風村的祠堂。祠堂的屋頂是典型的中式飛簷,雖然瓦片已經掉落了不少,露出裏麵的木梁,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宏偉。祠堂的大門緊閉著,門上的朱漆早已剝落,露出裏麵深褐色的木頭,門上還掛著兩個已經生鏽的銅環,在風中偶爾會發出 “叮鈴” 的輕響,打破這死寂的氛圍。
蕭琰走到祠堂門口,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著這座祠堂。祠堂的牆壁上,布滿了裂痕,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模糊的壁畫,壁畫的內容已經看不太清了,隻能隱約看到一些人物和動物的輪廓,顏色也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變得暗淡。他繞著祠堂走了一圈,發現祠堂的窗戶都被木板釘死了,隻有幾處木板鬆動的地方,能看到裏麵黑漆漆的一片。
“看來隻能從大門進去了。” 蕭琰自言自語道,他走到大門前,伸出手,想要推開大門。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門的時候,左眼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甚至能看到,從祠堂的門縫裏,滲出一絲絲黑色的霧氣,霧氣中還夾雜著一些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在霧氣中扭曲、掙紮,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裏麵到底有什麽?” 蕭琰的心裏充滿了疑惑和恐懼,可他還是沒有退縮。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了祠堂的大門。“吱呀 ——” 大門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像是很久沒有被打開過一樣,聲音在空曠的祠堂裏回蕩,讓人不寒而栗。
一股濃烈的黴味和血腥味撲麵而來,蕭琰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打開手電筒,朝著祠堂裏麵照去。祠堂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供桌,供桌上布滿了灰塵和蛛網,供桌後麵,是一個神龕,神龕裏的神像已經殘缺不全,隻剩下一個頭顱和一隻手臂,神像的臉上,還殘留著一些紅色的顏料,像是血跡一樣,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
祠堂的兩側,擺放著一排排的牌位,牌位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有些牌位已經倒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地麵上,散落著一些破舊的衣物和器具,還有一些黑色的汙漬,不知道是血跡還是其他什麽東西。
蕭琰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走進祠堂,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慎。他能感覺到,祠堂裏的 “氣息” 比外麵濃了好幾倍,左眼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強烈,他甚至能聽到,祠堂裏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又像是有人在翻動東西,聲音從祠堂的各個角落傳來,讓他無法分辨方向。
他走到供桌前,仔細觀察著供桌上的東西。供桌上,除了灰塵和蛛網,還有一個小小的木盒,木盒是黑色的,上麵雕刻著一些奇怪的花紋,花紋的形狀像是某種符咒,又像是某種動物的圖案。蕭琰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拿起那個木盒。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木盒的時候,突然,一道黑影從供桌後麵竄了出來,直撲他的麵門。蕭琰嚇了一跳,猛地向後退去,同時舉起桃木劍,朝著那道黑影刺了過去。“砰” 的一聲,桃木劍刺中了那道黑影,黑影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空氣中。
蕭琰喘著粗氣,看著那縷黑煙消失的地方,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他知道,這隻是祠堂裏的第一個 “飄”,後麵還有更多的危險在等著他。他定了定神,再次走到供桌前,拿起那個黑色的木盒。
木盒入手冰涼,像是冰塊一樣,蕭琰能感覺到,從木盒裏傳來一股微弱的 “氣息”,和他左眼感受到的 “氣息” 很像,但又有所不同,這股 “氣息” 更加純淨,也更加溫和。他好奇地打開木盒,裏麵放著一張泛黃的紙,紙上用毛筆寫著一些古老的文字,文字的字體很奇特,蕭琰從來沒有見過。
他拿著那張紙,湊近手電筒的光柱,仔細辨認著上麵的文字。雖然他看不懂這些文字,但他能感覺到,這些文字中蘊含著某種秘密。他把紙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裏,準備回去之後,找懂古文的人幫忙翻譯。
就在他把紙放進背包的時候,突然,祠堂裏的溫度急劇下降,周圍的 “氣息” 變得越來越濃,左眼的疼痛感也達到了頂峰。他能感覺到,有無數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像是有無數個 “飄” 在向他靠近。
他猛地轉過身,舉起手電筒,朝著四周照射。光柱掃過祠堂的各個角落,他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牌位,竟然一個個地站了起來,牌位上的字跡開始變得清晰,散發出幽綠的光芒。同時,從祠堂的牆壁上,滲出一絲絲黑色的霧氣,霧氣中,逐漸顯現出一個個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越來越清晰,最後變成了一個個穿著古裝的 “飄”,他們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麵目全非,一個個都用怨毒的眼神盯著蕭琰。
“你們想幹什麽?” 蕭琰握緊桃木劍,警惕地看著周圍的 “飄”,心髒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 “飄” 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向他靠近,每一步都輕飄飄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痛苦和怨毒的表情,仿佛要將蕭琰生吞活剝。
蕭琰知道,他這次遇到大麻煩了,這麽多的 “飄”,他根本對付不了。他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逃跑的路線,可祠堂的大門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關上了,窗戶也被木板釘死了,他已經無路可逃。
就在這時,他背包裏的那張紙突然發出一道微弱的金光,金光透過背包,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區域。那些 “飄” 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紛紛後退了幾步,怨毒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蕭琰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張紙竟然有這樣的作用。他趕緊從背包裏拿出那張紙,舉在手中。金光變得更亮了,照亮了整個祠堂,那些 “飄” 在金光的照射下,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一個個都發出淒厲的尖叫,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蕭琰趁機朝著祠堂的大門跑去,他用力推開大門,衝了出去。身後的尖叫聲還在繼續,可他不敢回頭,隻是拚命地往前跑,他知道,隻要他還在村子裏,就永遠不會安全。
他跑了很久,直到再也跑不動了,才停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喘著粗氣。他回頭看了一眼,村子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黑暗中,隻能看到村子的輪廓,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獸,蟄伏在那裏。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張紙,金光已經消失了,紙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他知道,這張紙一定隱藏著落風村的秘密,也隱藏著他左眼的秘密。他把紙重新放進背包裏,決定先離開這裏,等準備好了之後,再回來揭開這個秘密。
可他不知道,這隻是他在鬼村冒險的開始,後麵還有更多的危險和謎團在等著他,而他的左眼,也將在這次冒險中,展現出更加強大的力量。
蕭琰一口氣跑出了落風村,直到再也看不到村子的影子,才敢放慢腳步。此時天色已經蒙蒙亮,東方的天空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山間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了周圍青翠的山林。可即使如此,蕭琰心中的恐懼也沒有絲毫減少,剛才在祠堂裏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那些 “飄” 怨毒的眼神,仿佛還在他的眼前晃動。
他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地喘著氣,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衣服,貼在身上,感覺很不舒服。他拿出水壺,喝了幾口 water,緩解了一下口渴和疲憊。他知道,他不能在這裏久留,雖然已經離開了落風村,但這裏依舊是荒山野嶺,而且離落風村不遠,誰知道會不會有 “飄” 追出來。
他整理了一下背包,確認那張紙還在,然後拿起手電筒,辨別了一下方向,朝著山下走去。他記得,在山腳下,有一個小小的客棧,五年前,他和考古隊就是在那裏住了一晚,然後才進入落風村的。現在,他隻能先去那個客棧,休息一下,然後再做打算。
走了大約兩個多小時,蕭琰終於看到了那個客棧。客棧還是和五年前一樣,小小的,隻有兩層樓,屋頂是紅色的瓦片,牆壁是白色的,門口掛著一個紅色的燈籠,燈籠上寫著 “迎客來” 三個字。客棧周圍是一片農田,農田裏種著一些蔬菜和莊稼,遠處還有幾戶人家,炊煙嫋嫋,看起來很平靜,和陰森恐怖的落風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琰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客棧門口。客棧的門是開著的,他走了進去,裏麵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飯菜香味,還有柴火的味道。客棧的大廳裏,擺放著幾張桌子和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木製的,看起來有些陳舊,但很幹淨。櫃台後麵,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穿著一件藍色的褂子,手裏拿著一個算盤,正在劈裏啪啦地算賬。
“老板,還有房間嗎?” 蕭琰走到櫃台前,問道。
中年男人抬起頭,看了蕭琰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有,還有一間二樓的房間,你要住嗎?”
“要,多少錢一晚?” 蕭琰問道。
“五十塊錢一晚,押金一百,退房的時候退給你。” 中年男人說道,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沒什麽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