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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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的鬧劇對顧鈞和林舒來說,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顧鈞回屋睡午覺,林舒則在堂屋做針線活。
    顧鈞就睡了十幾分鍾,睡醒後隻覺得肩頸更為酸痛了。他從屋子走出堂屋時,一直揉按著脖頸。
    林舒聽見開門聲,就停下針線,抬眼看向顧鈞。
    她看到顧鈞揉肩的動作,問:“肩頸是不是還酸脹疼痛?”
    這兩天老是見他揉頸捏肩。
    顧鈞沒想到她在堂屋,略一訝異後放下正在揉肩手,看向她,應:“歇歇就好。”
    林舒不認同道:“這是勞損過度了,很難歇好的。”
    她稍一琢磨,說:“等下午下工後,你去問問誰家有艾草,摘些回來燒熱水洗一洗,可以消除疲勞的。”
    顧鈞簡單地“嗯”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他的視線不經意落在她膝蓋上,是沒做完的衣服。
    他看得也不仔細,隻知道是很小的一塊布料。
    這做的什麽?是孩子的衣服嗎?
    林舒察覺他的視線,悄悄地用手掌遮了遮內褲。
    顧鈞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遮掩,也沒仔細想,道:“這布料是給你做衣服的,孩子的布料還有。”
    林舒反應了過來,他以為她在做孩子的衣服呢,她也沒解釋,隻應:“知道了。”
    顧鈞戴上草帽,拿著一茶缸的水就出了門。
    到了地裏,大滿就湊了過來。
    “中午的事我聽說了,我來上工的時候,還特意去了趟你老子家的自留地,但你猜怎麽著?”
    “這大日頭,你那後娘就戴著草帽在自留地守著,我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你四弟過去頂替。”
    陳紅帶著一個兒子改嫁,比顧鈞小兩歲,今年二十一歲,因著名聲臭,現在都還沒討上媳婦,在顧家算是排行老二。
    而陳紅後邊也生了一個閨女和一個兒子,老三閨女十歲,老四兒子八歲。
    顧鈞挑了挑眉,說:“你先幹活,我去走一趟,十五分鍾後回來。”
    大滿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嘿嘿一笑:“鈞哥,你夠陰的,還故意去嚇一嚇他們。”
    顧鈞道:“我地裏的菜不是那麽好吃的。”
    說到青菜,大滿提議道:“鈞哥你那菜地的菜要是還沒長出來,這段時間可以去我家那菜地摘點。”
    顧鈞不想欠別人太多人情,就拒絕道:“不用,家裏的青菜也夠吃好些天的了。”
    “那雞蛋還要不?”大滿問。
    顧鈞:“你家裏還有多少?”
    大滿:“不多了,有兩隻雞不下蛋了,所以隻能每天勻一個雞蛋了。”
    “要不這樣,那隻下蛋的雞,鈞哥你若是想要,我就賣給你,省得每次都要過來拿雞蛋,太麻煩了。”
    顧鈞道:“你媳婦能同意?”
    大滿壓低了聲音:“現在不同意也不行呀。大隊長特別提醒囑咐過了,讓我家裏注意點,有人眼熱我們家每天有雞蛋吃,都到他那告狀了。所以這幾天,我打算把多餘的幾隻雞都給處理了。”
    顧鈞聽到這話,說:“不下蛋的老母雞,要宰了?”
    大滿:“肯定要宰的,給我爹娘半隻,嶽父嶽母也分半隻,正好趁著雙搶,大家夥都喝口湯補一補。”
    說到這,話頭一轉:“鈞哥你要不?”
    顧鈞:“也給我分一斤吧。”
    大滿點頭:“行,那等天黑後我再送過去。”
    *
    顧鈞心裏記著林舒提醒艾草,是以下工後就去拔了一大把。
    等他回到家裏,林舒已經做好飯了。
    吃完飯後,顧鈞繼續忙活還沒建好的茅房、澡房。
    兩間屋子是連在一起的,中間隻用竹條隔開來。
    屋子就隻差地麵還沒弄了。
    林舒觀察住人的屋子,黃土地麵光滑度很好,而且防水性也非常好。
    她琢磨著,那兩間小屋的地麵,應該也是用這種泥土。
    顧鈞收了尾後,就出了門。
    過了好一會,他提著一桶石灰回來,然後又出去挖了兩桶紅泥。
    林舒好奇地湊過去看他忙活。
    他將石灰和紅泥混在一塊,加水攪拌。
    出來的泥漿有點像水泥,這種應該就是這個年代的三合土了。
    顧鈞做著活,林舒正打算幫忙打打下手,這時春芬恰好抱著孩子過來教她做衣服。
    春芬見著林舒,連忙拉她進堂屋說話。
    “我中午沒過來瞧熱鬧,聽大滿說了顧鈞後娘陳紅鬧事的事了,還聽他說顧鈞開門就給她潑了一盆水。”
    提起這個事,林舒還特別興奮:“可不,他一個人就對付了他後娘,我就躲在屋子裏邊瞧熱鬧,麵都沒露。”
    春芬感慨道:“女人在婆家過得好不好,還真得看自家男人靠不靠譜。得虧你男人靠譜,要是個不靠譜的,隻能受氣。”
    春芬感慨後,又問:“對了,你男人今天去他後娘家的菜地晃悠了幾回?”
    林舒一愣:“顧鈞沒與我說這事。”
    不過她頓時來了八卦的心思,問:“他今天去了老顧家的菜地?”
    她真沒想到顧鈞這麽能憋著使壞。
    春芬道:“我男人和我說的,說是上工前鈞哥去了一趟,就是不知道中間和下工的時候有沒有去。”
    “鈞哥今天中午這麽一嚇唬,他老子家裏的人為了防他,都輪流看守菜地呢。”
    春芬說到最後,很是不理解:“你說他後娘是不是腦子被生產隊的驢給踢了,她繼子什麽樣的性子她還不知道?偏犯賤要來招惹。”
    瞧瞧,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隻有腦子缺根弦那個大娘,才能幹出偷菜不顧後果的事來。
    林舒問她:“你覺得他們能守多久?”
    春芬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過現在正是雙搶,後邊要是忙得厲害,大隊長肯定得出麵。”
    “據說顧鈞後娘還去找了大隊長,鬧著讓大隊長給她出頭。”
    林舒驚訝道:“還有這事?”
    這顧鈞就是個悶葫蘆,回來也不會和她話家常,還好她是坐得住的性子,不然天天悶在家裏,都給悶出毛病來了。
    春芬點頭道:“她也不想想,人家大隊長是看著顧鈞長大的,還能不知道顧鈞的品性?”
    “大隊長也心疼顧鈞早早一個人生活,也就看不慣她這個尖酸刻薄的後娘,又怎麽可能會搭理她?”
    說到這裏,春芬嫌棄地搖了搖頭,道:“不說她了,說得一肚子火。咱們說做衣服的事,你先把布和剪子拿出來,我教你裁剪。”
    林舒回屋把布料拿到還算亮堂的堂屋。
    春芬摸了一下料子,說:“這料子,是先前鈞哥在紡織廠做活時弄的吧?”
    林舒不知道顧鈞具體弄了多少的布料,但他能拿去黑市倒賣,就說明有不少,可這肯定是不能夠往外說的。
    林舒:“這還不是為了孩子著想,想法子弄了些布料回來。”
    有孩子的春芬感慨道:“孩子出生後,得給準備衣服,和尿布,而且孩子還長得快,總要拆拆改改。”
    林舒道:“孩子的衣服我肯定要做的,但現在我想先做我的。我這不是月份大了,之前的衣服都快穿不上了。”
    春芬問眼,一拍道:“哪用得著做新衣服,把舊衣腰側兩邊的線拆了,再縫些兩塊布上去,這腰部的位置不就寬鬆了,是吧?”
    “等生了之後,再把這布給拆了,這樣就可以省下布料,等生下孩子後再做更好看的衣服。”
    林舒眼神頓亮:“我都沒想過還能這樣。”
    春芬笑道:“你們城裏的,條件比咱們鄉下好,不知道也正常。”
    林舒心說那還真不是,她以前是生活在民康物阜的時代。雖然生活也有精打細算的時候,但遠沒有這個年代的人這麽會過日子。
    春芬問她:“那這衣服還做嗎?”
    林舒肯定道:“做,想給孩子做幾件包衣。”
    春芬點了點頭:“反正孩子出生的時候天也冷了,正好可以做長袖。”
    “這袖子和褲腳都做長些,可以穿到明年,到時候正好衣服袖子短了,也可以改成短袖短褲穿。”
    林舒忽然覺得請春芬過來教自己做衣服,還真的是請對了。
    聽她說了這些,林舒都覺得可以省下很多布料了。
    春芬給她裁剪後,仔細說了一下從哪裏開始縫後,因為孩子鬧,所以得回去了。
    回去前,春芬與她說:“你家男人對你挺好的,好好地過日子。”
    林舒點了點頭。
    春芬繼而道:“這一塊錢一斤的母雞,好幾斤重呢,說買就買,一點都不含糊。”
    林舒一愣:“母雞?”
    春芬見她一副茫然的表情,沒好氣的道:“你家男人怎什麽都沒和你說?你們躺一張床上,難道除了造孩子就真的是閉眼睡覺?”
    林舒:……
    不是說這個年代的人含蓄嗎?
    這話可一點都不含蓄!
    他們不僅沒躺一張床,甚至都不住在一個屋。
    春芬隻得和她解釋一遍:“你男人買了一隻下蛋的母雞,還買了一斤雞肉,這可都得四五塊錢呢。”
    “鄉下人懷孩子,能吃上雞蛋就不錯了,哪裏能有母雞吃?所以說這顧鈞對你是真的好。”
    林舒了解七十年代的物資匱乏,所以才知道這些天天天吃雞蛋、魚的分量有多重。
    哪怕顧鈞隻是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才會這麽盡責,但她也間接得了好,得認。
    春芬:“晚點我男人會送過來,我就先回去了。”
    林舒把她送出了院子。
    關上院門後,她走到了茅房門外。
    顧鈞這回以前全將三合土糊到地麵上,現在正在用木板拍打。
    天熱,又耗費力氣,他深麥色的皮膚上都是汗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貼在了身上,肌肉的輪廓也一覽無遺。
    林舒偷偷欣賞了幾眼後,就搬了個板凳過來,拿了塊板子也幫著一塊拍。
    顧鈞聽見聲停了下來,看向她道:“這裏不用你。”
    林舒:“我坐著呢,隻手動,沒事。”
    顧鈞伸手把她手裏的木板子拿了過來,嚴肅道:“地方小,再一會就完事了,回屋去。”
    林舒瞧他態度強硬,隻好道:“那我去燒艾草水。”
    林舒將艾草洗幹淨,留了一些,用來曬幹做艾條。
    熏艾也可以起到行氣活血,舒緩勞累帶來的疼痛。
    顧鈞做到了很晚,林舒怕耽擱他做活,在廚房直接擦了澡。
    大概八點多,顧鈞才把活都給做完了。
    林舒就坐下廊下,看他從澡房出來,就起身去把把放涼的水給他端了過去。
    “先喝口水,歇會再去洗澡。”
    顧鈞累得不想說話,接過水時點了頭。
    喝完水歇了一會,他轉頭與她說:“你回屋,我在外邊洗。”
    林舒應了聲,起身就要回去,顧鈞提醒道:“茅房今晚還不能用,等明天中午大概就能用了。”
    林舒點了頭,躊躇了一下,才說:“你洗完了,我給你按一下肩膀。”
    顧鈞還是那句話:“不用。”
    林舒沒應他就回了屋。
    等他洗好澡回屋一會後,她就提著煤油燈到他屋子外敲了敲門。
    屋子裏頭傳來顧鈞的應聲:“等一下。”
    顧鈞穿好上衣,擦著寸頭去開門,
    他看向門外的人,隱約知道她過來是幹啥的,但還是開口問:“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