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巨獸的末路狂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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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海平原的黎明,被一種異乎尋常的肅殺之氣籠罩。連續多日的慘烈拉鋸,仿佛耗盡了這片土地的生機,隻留下焦土、殘骸和凝固的暗紅。然而,當第一縷陽光刺破晨霧,照亮清軍大營時,一種決絕的、近乎瘋狂的氣息,正從那裏彌漫開來。
    鼇拜,這位滿清最後的柱石,在深夜接到了多爾袞不惜代價送來的密令。字跡潦草,語氣急迫,充滿了北京城內的驚惶——“速撤!朕親率援軍接應,於濟寧會師!”
    “援軍……濟寧……”鼇拜捏著密令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他並非蠢人,瞬間就明白了局勢的險惡:向拯民已插入山東,他的退路正受到致命威脅。多爾袞的“接應”,更像是最後的搶救。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暴怒湧上心頭。縱橫天下數十載,他何曾受過如此逼迫?
    “傳令!”鼇拜的聲音嘶啞,如同受傷的野獸在低吼,“全軍飽餐!今日,與南蠻決一死戰!不成功,則北撤!”
    這是他最後的賭博。勝,或可擊潰當麵之敵,扭轉危局;敗,則必須毫不猶豫地丟下一切,狼狽北逃。這是驕傲的鼇拜,在現實麵前,不得不做出的最痛苦抉擇。
    (一) 傾巢而出,困獸猶鬥
    朝陽完全躍出地平線時,清軍大營所有營門洞開!不再是之前逐次添油的進攻,而是真正的、傾盡全力的總攻!
    超過十萬清軍(雖已嚴重減員,但仍是龐大兵團),如同黑色的海嘯,鋪天蓋地地向華夏軍陣地湧來!最前麵依舊是重甲騎兵,但兩翼輔以大量的步兵和弓箭手,中軍壓陣的則是鼇拜的親軍白甲兵。這是清軍目前能拿出的全部家底,帶著背水一戰的絕望和瘋狂。
    幾乎在同一時刻,華夏軍陣中,李定國也接到了前沿哨探的急報。他對此似乎並不意外,向拯民的命令早已抵達:不惜代價,拖住鼇拜!
    李定國深吸一口帶著硝煙和血腥的空氣,猛地拔出佩劍,聲音傳遍全軍:“將士們!鼇拜已是窮途末路,在做最後掙紮!向大統領正在抄他的後路!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裏,把這頭困獸的最後一口牙掰斷!全軍——出擊!”
    “吼!”華夏軍陣中爆發出震天的怒吼!養精蓄銳的部分預備隊和輪換休整的部隊,全部投入戰鬥!車營在前,火槍兵繼之,長槍如林,騎兵於兩翼遊弋。華夏軍同樣擺出了決戰的姿態,迎著黑色的浪潮,正麵撞了上去!
    (二) 主將對決,旗鼓相當
    戰場核心,兩軍主帥的大纛在混亂的戰場上異常醒目。
    李定國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若能陣斬或重創鼇拜,清軍必將崩潰。他親自率領中軍精銳,向著鼇拜的大纛方向猛衝。
    鼇拜同樣抱有相同的想法,擊潰李定國,眼前的危局或可緩解。他見李定國帥旗移動,立刻率領最精銳的白甲兵和戈什哈(親衛)迎頭而上。
    兩位當世名將,在這片血腥的戰場上,終於迎來了正麵交鋒!
    李定國手持長槍,勢如遊龍,槍尖閃爍,點、刺、挑、掃,靈動而致命,每一槍都蘊含著沙場老將的千鈞之力與精妙技巧。
    鼇拜則揮舞一柄沉重的镔鐵大刀,勢大力沉,劈砍如同開山裂石,帶著滿洲勇士特有的狂野與霸道,刀風呼嘯,仿佛要將空間都撕裂。
    “鐺!鐺!鐺!”
    槍刀交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火星四濺!兩人胯下戰馬不斷盤旋嘶鳴,周圍雙方的親兵也絞殺在一起,試圖保護自己的主帥,同時攻擊對方的主將。
    李定國槍法精奇,一度刺中鼇拜肩甲,留下深痕;鼇拜力大刀沉,一次猛劈震得李定國手臂發麻,長槍幾乎脫手。兩人皆身經百戰,武藝超群,一時間殺得難分難解,誰都奈何不了誰。他們的對決,仿佛是整個戰場慘烈廝殺的縮影——勢均力敵,鮮血飛濺,卻都無法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三) 血肉磨盤,英雄悲歌
    在主將激戰的同時,整個戰場已然化作了巨大的人間煉獄。
    清軍憑借決死的氣勢,一度在數個點上突破了華夏軍的車陣。雙方士兵在破損的車輛間、在剛剛奪取的散兵坑內,用一切能找到的武器廝殺。火槍對射的距離近到可以看清對方眼中的血絲,長矛捅穿身體的聲音令人牙酸,手榴彈的爆炸此起彼伏。
    華夏軍一名叫柱子的火槍兵班長,在防線被突破的瞬間,帶著全班士兵挺著刺刀反衝鋒,與湧入的滿洲白甲兵絞殺在一起。他連續捅翻了兩名敵人,自己的腹部也被長槍刺穿,他怒吼著拉響了身上最後一顆手榴彈,與周圍的清兵同歸於盡。
    清軍方麵,一名叫烏勒登的甲喇額真(參領),身披數創,仍揮舞著狼牙棒,死死守住剛剛占領的一小段壕溝,為後續部隊爭取時間,最終力竭,被亂槍打死,屍體被後續的清兵踩踏得不成人形。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正午,又從正午鏖戰至日頭偏西。戰場上屍積如山,血流成渠,連運河的支流都被染成了淡紅色。傷者的哀嚎淹沒在震天的喊殺與爆炸聲中。雙方都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陣線在瘋狂的拉鋸中變得支離破碎,但整體上,誰也無法徹底擊垮對方。
    (四) 平局收場,暗流湧動
    當夕陽再次將天空染成淒豔的紅色時,李定國與鼇拜幾乎同時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無法取勝。
    李定國雖未能擊潰鼇拜,但成功地將這支清軍主力牢牢拖住了一整天,為向拯民的戰略合圍爭取了寶貴時間。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鼇拜的決死一擊,未能擊破華夏軍的韌性,反而讓自身兵力進一步消耗。繼續纏鬥下去,一旦向拯民徹底鎖死退路,他將萬劫不複。
    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雙方陣營中都響起了代表收兵的金鉦之聲。
    渾身浴血、疲憊到極點的士兵們,如同退潮般,緩緩脫離接觸,帶著滿身的傷痕和失去戰友的悲痛,退回各自的陣營。
    李定國駐馬陣前,看著鼇拜的大纛在親兵護衛下緩緩退入清軍大營深處,他長長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他知道,這場慘烈的平局,意味著戰略上的巨大勝利。鼇拜這頭巨獸,已經被套上了最後的絞索。
    而退回大營的鼇拜,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看了一眼南方依舊嚴整的華夏軍陣線,又望了望北方,那裏有他渺茫的生機,也有多爾袞承諾的接應。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下達了命令:“入夜之後,各營拋棄一切不必要的輜重,分批向北撤退!快!”
    淮海平原上規模最大、也最慘烈的一場正麵決戰,以雙方都無力再戰的平局告終。然而,在這表麵的平衡之下,致命的危機正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然向鼇拜的大軍逼近。巨獸的末路,已然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