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西域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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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圖……畫得跟蜘蛛網似的。”
    巴勇撓著頭,盯著桌上那張鋪開的西域地形圖,一臉懵。上麵密密麻麻標著紅藍線條、箭頭、數字,還有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符號——比如一個蒸汽壺圖案旁邊寫著“日行八十裏”,一隻駱駝旁標著“載重三百斤,需水五升”。
    向拯民沒理他,正用炭筆在圖上劃出一條蜿蜒的線,從武昌出發,經襄陽、南陽,穿伏牛山,過洛陽,沿黃河西進,再折向北,直指嘉峪關。
    “陸路為主,水路為輔。”他頭也不抬,“黃河能通船到潼關,之後全靠陸運。但光靠馬車不行——太慢,太耗糧。”
    “那咋辦?”巴勇問,“難不成讓士兵扛著炮走三千裏?”
    “當然不。”向拯民終於抬頭,眼中閃著光,“我們有新家夥——蒸汽機車。”
    堂內一片嘩然。
    “蒸汽機車?”覃玉快步走進來,手裏抱著一卷圖紙,“你真打算用它走河西走廊?”
    “對。”向拯民接過圖紙,攤開——上麵是一輛低矮的鐵製小車,輪子寬大,底盤加固,由一台小型高壓蒸汽機驅動。“阿鐵他們試製成功了。雖然隻能拉十噸貨,速度也不快,但在平坦戈壁上,一天能走八十裏,比馬隊快三倍,還不用喂草料。”
    巴勇瞪大眼:“可……那玩意兒要燒煤啊!西域哪來的煤?”
    “所以才要‘水路為輔’。”覃玉接話,指向地圖上的幾條虛線,“我們在漢水、渭河設中轉倉,把煤和鐵軌分段運到蘭州。蒸汽機車隻跑關鍵路段——比如從蘭州到哈密這一段最荒涼的戈壁。其餘地方,還是靠駱駝隊。”
    她頓了頓,聲音柔和卻堅定:“而且,駱駝不隻是運貨,更是民心。”
    眾人不解。
    覃玉解釋:“我在回部流民中打聽過。對他們來說,駱駝是夥伴,是家。若我們強推鐵車,他們會覺得我們‘不懂西域’。但若鐵車與駱駝同行,他們就會明白——我們尊重他們的路,也帶來自己的道。”
    向拯民點頭:“正是。所以,整條西征線,要分三段走。”
    他指著地圖:
    “第一段,中原段(武昌—蘭州):水陸並用。火器、兵員走黃河船運;糧食、建材走官道馬車。沿途設七個補給站,每站配醫館、水井、修械坊。”
    “第二段,戈壁段(蘭州—哈密):蒸汽機車主力。每五十裏設加水加煤點,由工兵提前鋪設臨時鐵軌。駱駝隊隨行,負責探路、運水、聯絡牧民。”
    “第三段,天山段(哈密—伊犁):全靠駱駝與騎兵。山高路險,鐵車進不去。但我們會帶便攜式蒸餾器,就地取雪融水;用壓縮幹糧,減少炊煙暴露。”
    巴勇聽得目瞪口呆:“這……這也太細了吧?”
    “不細不行。”覃玉輕聲說,“西域不是戰場,是家園。走錯一步,可能就斷了整支軍隊的命脈。”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個渾身風塵的探子衝進來,跪地高呼:“將軍!敦煌方向急報!”
    向拯民心頭一緊:“說!”
    “霍集占派兵封鎖玉門關,還炸毀了疏勒河上遊的水壩!現在下遊綠洲缺水,牧民開始逃亡……”
    堂內一片死寂。
    向拯民猛地站起,一拳砸在桌上:“他這是逼百姓當他的盾牌!”
    覃玉卻冷靜:“不,這是機會。”
    眾人一愣。
    “水壩一毀,說明他怕我們走水路。”她手指劃過地圖,“但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表麵上大張旗鼓修船隊,做足要從青海湖入西域的姿態。實際上,主力走蘭州,用蒸汽機車突襲哈密,打他個措手不及。”
    向拯民眼中精光一閃:“聲東擊西?”
    “對。”覃玉點頭,“而且,我們還能借水救人。”她指向疏勒河,“派工兵隊秘密修複水壩,同時放出消息:‘華夏軍至,甘泉複流’。那些逃亡的牧民,自然會倒向我們。”
    向拯民笑了:“你真是越來越像諸葛亮了。”
    覃玉臉一紅:“別貧。正事要緊。”
    接下來七天,軍務堂徹夜燈火通明。
    向拯民親自測試蒸汽機車模型,在沙盤上模擬行軍;覃玉則召集回部流民、老駝商、退伍驛卒,反複核對每一段路的水源、風向、盜匪出沒點。
    最感人的一幕發生在深夜。
    一位叫阿依莎的老維吾爾婦人,曾是庫瓦的鄰居,聽說華夏要西征,拄著拐杖走了三十裏路來獻圖。
    那不是紙圖,而是一塊繡滿符號的羊毛毯。
    “這是我們祖輩走過的路。”她顫巍巍指著一處藍線,“這裏,春天有雪水;這裏,夏天有野蔥;這裏……”她手指停在一個紅點,“去年,我兒子被霍集占的人殺了,埋在這片沙丘下。”
    覃玉含淚接過毯子,鄭重道:“阿嬤,等我們收複西域,一定在您兒子墳前,種一棵杏樹。”
    老人搖頭:“不用樹。隻要你們能讓別的母親,不再哭,就夠了。”
    向拯民站在一旁,久久無言。雪魄輕輕蹭了蹭老人的腿,仿佛也在安慰。
    最終,西征路線定稿。
    它不再隻是一條軍事通道,而是一條“生命線”:
    每五十裏設“安民點”,供流民歇腳、取水、領糧;
    駱駝隊攜帶種子、藥包,沿途分發;
    蒸汽機車車廂改裝成移動醫館,阿朵帶隊隨行;
    甚至規定:行軍不得踐踏牧民草場,違者軍法處置。
    出征前夜,向拯民獨自來到工坊。
    阿鐵正帶著工匠連夜趕製最後一節鐵軌。見他來了,咧嘴一笑:“將軍,這‘鐵龍’可比馬聽話多了——給煤就跑,不鬧脾氣。”
    向拯民拍拍他肩:“辛苦了。等收複西域,我要在天山腳下,建第一條真正的大鐵路。”
    “那我可得活到那天!”阿鐵哈哈大笑。
    遠處,覃玉牽著一峰白駱駝走來。那是阿依莎送的,說是“庫瓦生前最愛的坐騎”。
    “它叫‘月影’。”覃玉輕撫駱駝的鬃毛,“它會帶你找到西域的心。”
    向拯民望著星空,忽然說:“你知道嗎?在現代,從武漢到烏魯木齊,坐高鐵隻要十幾個小時。可現在,我們要用血肉之軀,一步步走過去。”
    覃玉握住他的手:“但每一步,都算數。”
    次日清晨,西征軍在校場集結。
    沒有震天戰鼓,隻有五百峰駱駝的鈴鐺聲,清脆如歌。蒸汽機車停在隊尾,煙囪噴著白氣,像一條蟄伏的鐵龍。
    向拯民登上高台,舉起阿禾留下的銅鈴,高聲道:
    “此去西域,不為掠地,不為稱王。隻為讓每一滴水,都流向幹渴的唇;讓每一粒糧,都進饑餓的碗;讓每一個孩子,都能在杏花樹下長大!”
    全軍肅立,齊聲應諾。
    雪魄立於陣前,仰天長嘯。
    那嘯聲穿越千山萬壑,
    仿佛在告訴西域的百姓:
    我們來了,帶著水,帶著糧,帶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