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靈光冥暗。
    石猴仿佛在深淵之中急墜。
    “壞事！要遭劫！”他一個激靈，猛地跳起，齜牙咧嘴，凶態畢露。
    隻是下一刻，他又是愣住了，靈動的眸子轉動，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翠蘚堆藍，白雲浮玉，光搖片片煙霞。虛窗靜室，滑凳板生花。乳窟龍珠倚掛，縈回滿地奇葩。鍋灶傍崖存火跡，樽罍靠案見肴渣。石座石床真可愛，石盆石碗更堪誇。又見那一竿兩竿修竹，三點五點梅花。幾樹青鬆常帶雨，渾然像個人家。
    這不是他的花果山水簾洞還能是哪裏？
    “我明明就在求仙問道，怎就回到水簾洞來了？”石猴撓了撓頭，大為驚奇。
    某日的酒宴過後，老猴壽盡，第一次令無憂無慮的石猴有了驚懼敬畏之心，故而開始了求仙問道之旅，在紅塵之中流浪。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是吃了八回熟透的桃子。
    隻是很快就是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景象。
    一道如水墨般的身影浮現，逐漸清晰，走入真實。
    不多時，一個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猴子站在他身前，同樣瞪大了雙眼，看著他。
    “呔！妖孽！”
    二猴異口同聲，聲音一樣，神態一樣，甚至連翻身後跳的動作都別無二致。
    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彼此，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何方妖孽，膽敢變作你孫爺爺的模樣！”
    一道厲喝聲響起，有一個身著破爛布條的妖猴出現，看見眼前二猴，登時便是要掏出棒子來打。
    “六耳獼猴？還是兩個？！”
    在三猴齜牙咧嘴，要惡鬥一場之際，又一猴子闖入了水簾洞，看見了正在對峙的三猴。
    此猴與之前三猴並無區別，隻是身著僧衣，頭戴金箍，毛發泛著金光，少幾分暴虐，多少許慈悲。
    隻是言及六耳獼猴時，這猴子亦是狂躁起來，抓耳撓腮，佛光頓歇。
    “不對，不是六耳獼猴，他已經被我打死了！”
    隻是此金猴終究是有幾分佛法在身，按下衝動，終究是察覺到了某種詭異的熟悉感。
    “不是六耳，更不是變化，而是你，也是我。”
    正此時，一個稍顯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似乎是帶著某種難言的力量，撫平了在場一眾猴子的急躁，定住了心猿。
    其餘四猴都是看向聲音來處，一個稍顯老態，毛發暗淡近黑，死氣沉沉的猴子不知何時已經是坐在了水簾洞最深處的座椅上。
    “是你，也是我？”那帶著金箍佛光的金猴眸子一亮。
    “我是孫悟空！”那黑猴看著其餘猴子，眸子裏湧動著其餘猴子無法理解的情緒。
    “我也是孫悟空！”金猴也是說道。
    其餘猴子也都是驚奇難言，但某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讓他們相信了這一說法。
    他們都是孫悟空！
    “原來，我叫孫悟空啊。”第一個到來，也是最年輕的石猴恍然大悟。
    他如今未曾修行，還無法理解這是何等不可思議之事。
    “你是我，我也是你……這是何等神通？祖師能夠教我嗎？”第二個到來的靈猴一臉向往。
    他是一隻學藝靈猴，在方寸山上已經有三年了。
    “師父教不了，諸天神佛，甚至是如來老兒都沒有這等本事！”第三隻到來的妖猴一身破爛，凶性極濃，但此時也是異常忌憚地看著此間花果山水簾洞。
    他也察覺到此地不凡，並非他的水簾洞，而是某種法則、道理所成。
    “啊，各位我……不對，老哥！”石猴抓耳撓腮，聽著這些“自己”在討論仙法神通、諸天神佛實在是忍不住了，他還沒有開始修行呢。
    “各位老哥，還請指我一條明路，幫幫小弟，我找不到那什麽祖師啊！”
    或許是因為這裏的猴子都是自己，信任拉滿，更因為如今的猴子才初出茅廬，他對著這些自己開始抱怨起來。
    “我在東勝神洲上行走，最多隻聽說過虛無縹緲的仙人傳說，卻不見長生者！”
    “世人多蒙昧，甚至不如我能夠見到靈性道性，見道不明，還不如那些個窯頭土坯！”
    八年時光，石猴在紅塵之中流浪，開了心智，學了人情，但依舊不得長生之機。
    “靈性？！”黑猴直接打斷了石猴。
    “道性？！”金猴同樣注意到了不對。
    “對啊！想要長生，忒難了！”石猴還懵懂。
    隻是黑猴和金猴對視一眼，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你正在學藝的路上？”黑猴問道。
    “是。”石猴點頭。
    “你們呢？”金猴黑猴看向其餘猴子。
    “我現在正在方寸山呢，祖師還沒有教我長生之術。”靈猴撓了撓頭，他敏銳察覺到金猴和黑猴的情緒變化。
    “嘿，我剛剛在天宮大鬧一場！”妖猴桀驁一笑，然後被鎮壓五行山下……
    “我成為了鬥戰勝佛。”金猴摸了摸頭上的金箍，眼神莫名。
    “我死了。”黑猴最後說道。
    另外四隻猴子都是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著黑猴。
    他們大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真正的麵對死亡，而現在一個死去的孫悟空就站在他們麵前……
    隻是黑猴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而是看向了石猴問道。
    “你的世界是什麽樣的？靈性道性是什麽？”
    “靈性道性就是修行之始啊，唯有接觸到那一點道性，才能走上金丹大道！”石猴回答道。
    “那你呢？”金猴臉色凝重地看向了正在學藝的靈猴，這靈猴見識顯然更多，也是意識到問題所在。
    “我來自洪荒，修行洪荒仙道，上有聖人、道祖。”靈猴在方寸山上學過這些知識，
    “我那的諸天神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色！”妖猴說道。
    “果然如此，我們是來自不同世界的孫悟空，而且處於不同的人生階段。”金猴鄭重點頭，隨後他補充道，“人仙、地仙、天仙、傳說、造化、彼岸！”
    這是他所在世界的修行體係。
    其餘猴子都是看向黑猴，想要他也說明一番，隻是黑猴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石猴。
    “你不要去方寸山找祖師了。”這大概是他的經驗之談，“入局之後，再無轉圜餘地！”
    “至於你，既然已經入了方寸山，就準備多學些本領，應對未來的大變局。”黑猴看向靈猴。
    妖猴、金猴都是過來猴了，自然知道這兩句建議的份量。
    “不去那什麽方寸山，找那個什麽祖師，我學什麽？我要長生啊！”石猴不樂意了，一陣抓耳撓腮，煩惱說道。
    “真想要長生，簡單的很，不去方寸山也無妨。”金猴搖頭道，他知道自己的跟腳，長生真的不難，難的是長生逍遙。
    “不過最好還是找個靠山，能夠在你弱小時，幫你抗住諸天神佛的靠山！”妖猴補充道。
    若是在大鬧天宮時，有人能夠幫襯一二，他哪裏會落到這般田地？
    “你聽說過的最強人物是誰？”黑猴問道。
    “三清、佛祖！”石猴老實答道，這些都是神話傳說中的人物。
    一旁的靈猴眼睛微亮，“這和我的世界頗有些相似之處！”
    “咦，三清、女媧這些存在無論在哪一個世界都足夠強大。”金猴也是答道。
    “我這邊似乎也有這些人物，但早就已經找不著了，如來老兒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了。”
    妖猴撓了撓頭，無奈道。
    “我們的出生跟腳不會比諸天神佛差，隻是出生太晚，落入大劫之中，在我們沒有強大起來之前，確實應該找一個足夠強大的靠山。”黑猴最是沉穩，那是生死曆練出來的大智慧。
    “那我找誰拜師？找哪個靠山？”石猴急得蹦跳起來。
    “不急，先告訴我們，你那個世界的真實情況，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金猴鄭重道。
    石猴不疑有他，全盤告知。
    無非是一些神話傳說，但是比如盤古開天，三清立世等，各種虛無縹緲。
    但這些信息在兩個有著足夠見識的猴子耳中已經有著足夠的價值。
    將各種信息石猴再問。
    “道德！”
    “太上！”
    金猴黑猴同時開口道。
    按照石猴所述，三清位置實在超然，這是最好的選擇。
    更直接的原因則是道門和佛門天然對立，而太上老君有著足夠的分量。
    “那老倌兒？”妖猴頓時齜牙咧嘴，“他將我放進那八卦爐煉了九九八十一天，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你那雙火眼金睛哪裏來的？你真正大鬧天宮的渾厚修為哪裏來的？”黑猴雙眼泛著金光，看了一眼妖猴。
    妖猴凶性極濃，直接瞪了回去，一雙眼睛有著道道金光乍現。
    “那九九八十一天的時間裏，你吃了無數金丹，之前所吃仙桃的力量也徹底煉化……”黑猴冷靜的聲音撫平了妖猴的凶性，令他開始思考。
    似乎……真有點那個意思啊！
    妖猴愣住了。
    “走開走開，那老哥，我該怎麽拜這個太上老君為師，去找哪個山頭？”石猴推開了妖猴，朝著黑猴金猴問道。
    “其實，你真想拜師太上，幾乎不可能。”金猴忽然一歎。
    這一句話令得石猴開始抓耳撓腮，憤憤不平，“說了這麽一通，卻無法拜師，老哥消遣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