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吊唁的人達到了高峰。
    白府內外一片肅穆。
    可就在這時……
    “嘿嘿……嘿嘿嘿……”
    一道突兀的笑聲從白府後院的方向傳來。
    起初很輕，可是後來越來越響，越來越癲狂。
    “啊哈哈哈！”
    靈堂內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交談聲和哭喊聲，全都戛然而止。
    眾人聞聲望去。
    隻見！
    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光著腳，從後院衝了出來。
    “嘿嘿……有吃的……有吃的……”
    男人嘴裏念叨著，聲音含混不清，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靈堂前的供桌。
    那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水果糕點，還有三牲祭品。
    “攔住他！”
    白府管家臉色大變，厲聲喝道。
    幾個護衛猶豫著，不敢上前。
    老管家怒目圓睜，再次大喊一聲：“都還愣著幹什麽，快攔住他啊！”
    護衛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撲了上去。
    可那瘋子動作極快，身形一晃，就躲過了圍堵，徑直衝向靈堂。
    “少爺！”
    白家眾人看向跪在靈前的白無涯，滿眼焦急。
    一時間，所有前來吊唁的賓客目瞪口呆，臉色非常精彩。
    哪來的瘋子，敢大鬧白家葬禮？
    驀地！
    白無涯抬起頭，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個“瘋子”，眼神中浮現一抹複雜之色，緩緩開口：“讓開。”
    “什麽？”
    管家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讓開。”
    白無涯嗓音沙啞，再次重複道：“所有人，都讓開。”
    白家護衛麵麵相覷，最終還是退到兩側，讓出了一條通向靈堂的路。
    瘋子暢通無阻，衝進靈堂，看著供桌上的食物，直流涎水。
    “嘿嘿……蘋果……香蕉……”
    說話間，瘋子撲到供桌前，抓起蘋果就往嘴裏塞，大口大口嚼著，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
    汁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他髒兮兮的衣襟上，也滴在鋪在地上的白色孝布上。
    吃完蘋果，他又抓起一把糕點，胡亂的往嘴裏塞。
    酥皮碎屑掉了一地，有些粘在他的胡子上，隨著咀嚼的動作一顫一顫的。
    靈堂內死一般寂靜。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在江城第一家族白老爺子的靈堂上，一個瘋子正在瘋狂的吃著供品？
    白燭的火苗微微晃動。
    白無涯依舊跪著，一動不動，隻是盯著那個瘋子，身體劇烈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
    瘋子吃飽了，打了個很是響亮的飽嗝，在寂靜的靈堂裏格外刺耳。
    然後，他搖搖晃晃的轉過身，目光落在了棺材上。
    金絲楠木的棺材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棺身上雕刻著精美的雲紋和仙鶴圖案，莊重而肅穆。
    瘋子歪著頭，盯著棺材看了半晌，忽然抬腿走了過去。
    “你……你要幹什麽！”
    老管家厲聲喝道。
    瘋子充耳不聞，走到棺材邊，直接趴了上去，把臉貼在冰涼的棺沿上，朝裏麵看去。
    可看了一會兒，他似乎覺得沒什麽意思，從棺材上滑了下來，剛好看到了白老爺子的遺像。
    “嘿嘿，這老頭……長得真醜！”
    瘋子嘟囔著。
    結果下一秒，他毫無征兆的一腳踹了上去。
    “哢嚓！”
    白老爺子的遺像應聲而碎。
    灰白照片飄落在地，瘋子又是一腳踩了上去，留下一個髒兮兮的腳印，正好印在老人的臉上。
    “放肆！”
    “混賬！”
    “抓住他！”
    白家眾人怒不可遏，紛紛起身。
    “都給我住手！”
    白無涯豁然起身，一聲爆喝，震得靈堂“嗡嗡”作響，燭火都在劇烈搖曳。
    所有人僵在原地，瞠目結舌。
    隻見，白無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在瘋子身前兩米的位置處停了下來。
    “還，還有吃的嗎？我還想吃！”
    瘋子一邊吃著手指，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白無涯深吸口氣，顫抖著說道：“爸……有，有吃的，你和我先離開這兒好不好？我帶你去找吃的……去找很多很多好吃的……”
    “爸……先跟我離開這兒！”
    他又重複了一遍。
    “轟！”
    靈堂內外，猶如一道驚雷憑空炸響。
    “爸！？”
    “什麽？白少爺剛才叫那個瘋子什麽？”
    “爸……難道這個瘋子是……是白凡？白城主？！”
    “不可能！白城主怎麽會……”
    “可是……可是白少爺怎麽會認錯自己的父親？”
    “你看那張臉……雖然髒，但是那個輪廓……”
    充滿震驚、難以置信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眾賓客表現出一副活見鬼的模樣，甚至有人用力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點。
    瘋子似乎聽懂了“吃的”這兩個字。
    他用力點頭，像個小孩子一樣，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好！好！找吃的！找吃的！”
    白無涯咧開嘴，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淒慘的笑容，“好，我帶你去找吃的。”
    話畢！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白無涯伸出手輕輕擦掉瘋子臉上的泥垢。
    而瘋子逐漸露出了真容。
    “天啊……真是白城主！”
    “真的是他！江城城主白凡！”
    “這，這怎麽可能？白城主怎麽會變成這樣？”
    ……
    任何人都無法把眼前這個瘋子和曾經那個溫文爾雅、睿智過人、在江城運籌帷幄的白城主聯係在一起。
    可事實……
    “爸，我們走。”
    白無涯輕聲說著，牽起白凡的手，朝著靈堂外緩步走去。
    ……
    與此同時，白府門外。
    一輛黑色路虎緩緩停下。
    正是從新京趕回來的葉天。
    可他沒有立即下車，透過車窗，看著眼前這座死氣沉沉的白府。
    白燈籠在風中搖曳，哀樂從府內隱隱傳來，斷斷續續。
    葉天的眉頭緊皺，陷入沉思。
    “咚咚咚。”
    突然，車窗被輕輕敲響。
    葉天轉過頭，陳岩石那張嚴肅的臉出現在車窗外。
    他按下開門鎖，陳岩石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車內瞬間彌漫開一股沉重的氣氛。
    “葉帥。”陳岩石聲音凝重，“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葉天沒有接話，等待下文。
    陳岩石深吸口氣，沉聲道：“白老爺子死了，這您已經知道了，但還有一件事，白凡……瘋了！”
    “什麽？”
    葉天瞳孔驟然收縮。
    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白凡的身影。
    那個在天鵝湖湖心樓氣度沉穩、眼神睿智的中年男人，曾經在江城叱吒風雲的人物。
    瘋了？
    怎麽可能？
    “你確定？”
    葉天聲音低沉。
    “確定。”
    陳岩石重重的點頭。
    “我剛從裏麵出來，親眼所見，白無涯當眾叫了他一聲‘爸’，帶著他離開了靈堂，那個瘋子……確實是白凡。”
    葉天沉默了，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快速閃過各種畫麵。
    白老爺子突然死亡。
    白凡瘋癲。
    白家現在群龍無首，隻剩下一個二十二歲的白無涯。
    這絕不僅僅是巧合。
    “白家究竟發生了什麽？”
    葉天睜開眼睛，眼中寒芒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