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的聲音如同古井微瀾，平和地消散在夜色中，卻讓蝦仁四人心頭俱是一震。他不僅對剛才的廝殺洞若觀火，更是直接點出了“歸墟”與“鑰匙”，顯然知曉極多內情。
    蝦仁略一沉吟，對主殿方向遙遙一禮：“多謝大師指點。”
    當下，四人依照老僧所言，來到古刹後方。穿過一片幽靜的竹林，果然見一汪清泉嵌於山石之間，泉水晶瑩，泛著淡淡的乳白色光暈，散發出清涼寧靜的氣息，正是“洗心泉”。
    泉水之畔，立有一塊古碑，上書偈語：“洗盡塵緣千般念，心若明鏡自照天。”
    蝦仁與洛青霜對視一眼，皆能感受到此泉的不凡。那泉水中蘊含的清淨之力，對滌蕩因殺戮而產生的煞氣與心神躁動確有奇效。兩人並非嗜殺之人，但連日來不斷戰鬥，尤其是蝦仁引動源核、連斬強敵，難免沾染殺氣，借此泉洗滌，正合時宜。
    四人於泉邊盤膝坐下，並未入水，隻是引動泉邊那寧靜祥和的氣息，運轉功法，調和心神。
    泉水叮咚，竹影搖曳，月光如水。在這佛門清淨之地，連日奔波的疲憊與緊繃的心神漸漸鬆弛下來。蝦仁感覺體內因強行融合力量而產生的一些細微滯澀之處，在那清淨氣息的滋養下緩緩化開，對厚土碎片與空間碎片的掌控更加圓融。洛青霜的生死道基也越發穩固，那枚符印旋轉間，與周圍生機勃勃的環境更為契合。
    錢多寶和石嶽更是受益匪淺，他們修為較低，連日來的驚嚇與奔波對道心影響不小，此刻在這洗心泉畔，隻覺得靈台前所未有的清明，往日修行中的一些困惑竟隱隱有豁然開朗之感。
    一夜無話。
    翌日卯時，天光微熹，晨鍾悠揚。
    蝦仁四人準時來到古刹主殿之前。那白眉老僧已然站在殿前，依舊是一副枯槁平凡的模樣，正拿著掃帚，不緊不慢地清掃著石階上的落葉。
    見四人到來，他放下掃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四位施主昨夜可還安好？”
    “有勞大師掛心，一切安好。”蝦仁還禮，目光平靜地看著老僧，“大師昨日所言……”
    老僧微微一笑，渾濁的眼中似乎有智慧的光芒閃過：“施主不必心急。因果循環，自有其理。老衲知曉施主心中諸多疑惑，關於那‘歸墟’，關於那‘鑰匙’，亦關於施主自身的……宿命。”
    他頓了頓，轉身推開主殿大門：“殿內清淨，施主請隨老衲入內一敘。”
    主殿之內，並無繁複裝飾，隻有一尊古老的石雕佛像，寶相莊嚴，目光垂憐。佛像前，幾個蒲團，一盞青燈，除此之外，空空蕩蕩。
    五人分別落座。
    老僧目光落在蝦仁身上，緩緩開口道：“施主可知，你所追尋的天道碎片，以及暗影閣與魔族所圖謀的‘歸墟’，實則同出一源，皆是上古那場波及諸天的‘混沌大劫’所遺留的痕跡？”
    蝦仁心神微震，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混沌大劫”這個說法。“請大師明示。”
    “混沌初開，天道乃生，維係諸界平衡。然，有光便有暗，有生便有滅。天道自身，亦會因運轉而產生‘濁垢’，積存於不可知之地，是為‘歸墟’。”老僧聲音蒼涼，仿佛在訴說一個極其古老的故事，“歸墟者，萬法歸宿，亦是萬惡之源。其內蘊藏著被天道排斥的混亂、毀滅、以及……最初魔族的源頭。”
    “無盡歲月之前，歸墟之力失衡，濁垢倒灌，引發混沌大劫，險些令諸天萬界重歸混沌。後有無上大能者，舍身化道，將歸墟入口強行封印，並以自身道則衍化三十枚‘混沌天道碎片’，散落諸天，既是穩固天道，亦是鎮守封印之鑰。”
    聽到這裏，蝦仁已然明白：“大師的意思是，我所收集的天道碎片，便是那鎮守歸墟封印的‘鑰匙’之一？而暗影閣和魔族，想要集齊鑰匙，打開歸墟？”
    “不錯。”老僧點頭，“暗影閣背後，乃是當年大劫中幸存、卻墮入魔道的一支古修，他們信奉歸墟之力，妄圖借其顛覆現有天道，重塑秩序。而魔族，本就是歸墟濁氣所化，歸墟是它們的力量源泉與回歸之地。鑰匙齊聚，封印鬆動，歸墟再開，便是諸天浩劫重現之時。”
    洛青霜忍不住問道：“大師，既然如此，為何不將此事公之於眾，集諸天之力，阻止他們？”
    老僧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癡兒。其一，歸墟之事牽扯太大，知曉者寥寥，貿然公開，恐引發恐慌，甚至讓有心人趁機作亂。其二，天道碎片自有靈性，非大氣運、大毅力、身懷混沌根基者不可得，強求無用，反而可能加速碎片落入邪魔之手。其三……那封印曆經萬古，本身也已到了極限，歸墟氣息外泄，魔族現世，已是征兆。此乃定數，避無可避。”
    他看向蝦仁，目光深邃：“施主身負混沌青蓮，此乃開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先天靈根，與天道同源，正是收集並承載所有碎片，最終穩固或……重塑天道的最佳人選。此乃你的宿命，亦是你的劫數。”
    蝦仁沉默片刻，消化著這驚人的信息。原來自己背負的，不僅僅是家族血仇，更牽扯到諸天萬界的存亡。
    “大師告知晚輩這些，是希望晚輩如何做？”
    “順其自然，秉持本心。”老僧緩緩道，“收集碎片，提升實力，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西域佛國，或許能為你提供一時的庇護與助力，但真正的戰場，在諸天之上，在那歸墟之畔。切記，‘鑰匙’並非隻是打開毀滅之門，亦可成為重塑希望之基。如何抉擇，存乎你一心。”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你身上的‘鑰匙’烙印，以及你與那位洛施主之間的因果……老衲不便多言，一切皆需你們自行探尋。”
    話音落下，老僧不再多言，閉上雙眼，仿佛入定。
    蝦仁知道，今日能得知這些，已是莫大機緣。他起身，對著老僧深深一拜：“多謝大師解惑。”
    洛青霜、錢多寶、石嶽也連忙行禮。
    四人退出主殿，心情皆沉重無比。歸墟、大劫、宿命……這些詞匯如同巨石壓在心頭。
    “前輩，我們……”錢多寶欲言又止。
    蝦仁望向遠方，目光漸漸變得堅定：“既然避無可避，那便迎難而上。暗影閣，魔族，歸墟……無論前路有何艱難，我自一劍斬之！”
    他握住洛青霜的手：“青霜，你可願與我同行？”
    洛青霜展顏一笑，傾國傾城，語氣卻斬釘截鐵：“碧落黃泉，永不相負。”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知道了前路的艱難，反而讓他們的心更加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走吧，先在這西域佛國站穩腳跟。然後……開始我們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