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古城內，死寂無聲。
    蝦仁與洛青霜藏身於一處半塌的石屋廢墟中，透過殘破的窗欞向外觀察。
    街道寬約十丈，由青灰色石板鋪就，石板縫隙中生長著暗紅色的苔蘚，散發出淡淡的鐵鏽腥氣。街道兩側是連綿的青銅建築，大多隻剩斷壁殘垣，但少數幾座保存完好的閣樓，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靈力波動。
    而在街道上遊走的，正是“天機衛”。
    那是一種人形傀儡，高約八尺，通體呈暗金色，表麵布滿繁複的銀色紋路。它們沒有五官，麵部是一片光滑的金色平麵，隻在額頭處嵌著一枚拳頭大小的藍色晶石，散發出幽冷的光芒。
    天機衛動作僵硬但迅捷，手持製式長戈，三五成群地在街道上巡邏。蝦仁以混沌之眼觀察，能看見這些傀儡體內蘊含著相當於元嬰初期修士的靈力，而那些額頭晶石中，更是封存著一道完整的“戰鬥意識”。
    “每一具都有元嬰戰力。”蝦仁傳音道，“而且它們體內有聯動陣法，一旦一具受襲，附近所有天機衛都會感應到，瞬間合圍。”
    洛青霜盯著最近的一隊天機衛，劍心微動:“它們的行動有規律。你看，左邊那隊走到街角會停頓三息，然後右轉；右邊那隊會在那根石柱前繞行半圈。像是一種……固定的巡邏路線。”
    蝦仁仔細觀察片刻，點頭:“的確。這給我們創造了機會。隻要能摸清它們的巡邏規律，就能找到安全路徑深入古城。”
    他閉上眼，神識如蛛網般緩緩鋪開，覆蓋方圓三裏範圍。
    三息之後，蝦仁睜開眼，眼中閃過銀芒:“找到了。西南方向三裏外，有一處靈力波動異常的地方，比周圍強出十倍不止。而且……那裏的天機衛數量是其他地方的數倍，守衛森嚴。”
    “寶庫？”洛青霜問。
    “很可能。”蝦仁站起身，“但想要過去，需要穿過至少七條巡邏路線。而且途中還有三處‘靈力陷阱’，應該是古城原本的防禦陣法殘留。”
    他翻手取出那張高價購得的地圖玉簡，靈力注入後，玉簡投射的光影中浮現出古城的簡略輪廓。蝦仁在西南方向標記了一個紅點，又畫出幾條蜿蜒的路徑。
    “這三條路線相對安全。”蝦仁指著光影，“第一條最短，但要經過三處陷阱核心區；第二條繞遠，但避開所有陷阱；第三條……穿過後城廢墟，路線最險，但理論上不會遇到巡邏隊。”
    洛青霜看著第三條路線:“廢墟？”
    “地圖標注，後城廢墟是三千年前一次大戰的遺址，那裏空間不穩定，常有‘空間裂痕’隨機出現。而且廢墟中可能還殘留著當年戰死的修士怨魂，形成怨靈。”
    洛青霜沉默片刻，忽然道:“走第三條。”
    蝦仁看向她。
    “暗影閣的人肯定以為我們會選最安全或最短的路線。”洛青霜冷靜分析，“廢墟雖然危險，但對他們同樣是未知。而且空間裂痕和怨靈會幹擾追蹤秘術，能給我們爭取更多時間。”
    蝦仁笑了:“和我想的一樣。”
    他收起玉簡，率先走出石屋。兩人貼著牆根陰影，如兩道幽靈般向西南方向潛行。
    半柱香後，兩人已穿過兩條街道，來到古城中央區域。
    這裏的建築保存相對完好，甚至能看見幾座完整的青銅大殿。殿宇之間，天機衛巡邏的頻率明顯增加，幾乎每十步就有一隊。
    蝦仁拉著洛青霜躲在一座石獅雕像後，屏息凝神。
    前方十丈處，兩隊天機衛正交錯而過。就在它們即將錯身的瞬間，蝦仁瞳孔中混沌之色一閃。
    嗡——
    以他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波動悄然擴散。那兩隊天機衛額頭晶石的光芒，竟同時黯淡了半瞬，動作也出現了極其微小的遲滯。
    就是這半瞬之間，蝦仁與洛青霜化作兩道殘影，從兩隊天機衛之間不足三尺的縫隙中穿過，悄無聲息地沒入對麵小巷的陰影中。
    “混沌之力能幹擾它們的感應晶石。”蝦仁傳音解釋，“但時間極短，最多半息，而且不能頻繁使用，否則會引起整個古城陣法警覺。”
    洛青霜點頭，兩人繼續前進。
    又過了半個時辰，兩人終於抵達後城廢墟。
    眼前景象觸目驚心。
    與前半城的完整街道不同，這裏完全是一片破碎之地。青銅建築倒塌大半，殘垣斷壁上遍布焦黑的痕跡，仿佛經曆了一場滅世大火。地麵龜裂，裂縫深處有幽藍的光芒透出，那是空間不穩定的征兆。
    而在廢墟上空，漂浮著淡淡的灰色霧氣。霧氣中，隱約能看見扭曲的人形虛影，它們無聲地飄蕩，偶爾發出刺耳的尖嘯——正是戰死修士怨念所化的怨靈。
    “小心。”蝦仁握住洛青霜的手，混沌青蓮虛影在兩人周身浮現，形成一層淡青色的光罩，“怨靈沒有實體，但能直接攻擊神魂。混沌青蓮可護我們神魂不損，但不要主動招惹它們。”
    兩人踏入廢墟。
    腳踩在碎石上發出輕微的哢嚓聲，在死寂的環境中格外刺耳。但怨靈們似乎對混沌青蓮的氣息有所忌憚，都遠遠避開，不敢靠近。
    蝦仁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在廢墟中穿梭。他每一步都極其謹慎，混沌之眼時刻觀察著周圍的空間結構。
    突然，他猛地停步，一把將洛青霜拉回。
    嗤——
    兩人身前三尺處，一道黑色裂痕無聲無息地出現，又迅速消失。裂痕邊緣的空間如碎玻璃般剝落，露出其後一片混沌的虛空。
    “空間裂痕。”蝦仁麵色凝重，“比想象中更頻繁。看來這裏的大戰，不僅摧毀了建築，連空間結構都破壞了。”
    洛青霜看著那道裂痕消失的地方，忽然道:“蝦仁，你看那邊。”
    她指向廢墟深處。
    蝦仁凝神望去，在數百丈外，廢墟的盡頭，竟矗立著一座完整的青銅大殿。大殿高約三十丈，殿門緊閉，門上雕刻著九條栩栩如生的龍形圖案。
    而大殿周圍，沒有任何怨靈飄蕩，甚至連空間裂痕都繞著它走，仿佛那裏是這片破碎之地的唯一淨土。
    “地圖上沒有標注這座大殿。”蝦仁沉聲道。
    “去看看？”洛青霜問。
    蝦仁沉吟片刻，點頭:“小心些。”
    兩人向大殿潛行。越是靠近，蝦仁體內的混沌青蓮種震顫得越厲害，仿佛感應到了什麽。
    終於，兩人來到大殿門前。
    近距離觀看，才發現這座大殿的宏偉。青銅殿門高達五丈，表麵雖布滿銅鏽，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精湛的鑄造工藝。九條龍形圖案盤繞門上，龍眼處鑲嵌著九顆拳頭大小的藍色晶石——與天機衛額頭晶石相似，但靈力波動強了何止百倍。
    蝦仁伸手，輕輕觸碰殿門。
    嗡——
    九條龍形圖案同時亮起！
    藍色光芒從龍眼晶石中射出，在大殿門前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光網中央，浮現出一行古老的篆字:
    「九龍鎖天，非有緣者不可入。」
    蝦仁瞳孔微縮:“這是……禁製！”
    話音未落，九條龍形圖案竟從門上脫離，化作九條藍色光龍，盤旋在殿門前。每條光龍散發出的威壓，都堪比元嬰大圓滿修士！
    “闖入者，退！”九條光龍同時發出機械般的聲音，龍目中藍光暴漲。
    洛青霜霜華劍已然出鞘，劍意凜然。
    蝦仁卻伸手攔住了她。
    他盯著那九條光龍，眼中混沌之色流轉，似乎在觀察什麽。片刻後，他忽然笑了。
    “原來如此。”蝦仁輕聲道，“這不是防禦禁製，而是……考驗。”
    他踏前一步，混沌青蓮虛影在身後完全展開。青蓮徐徐旋轉，散發出溫潤而古老的氣息。
    九條光龍的動作同時一滯。
    它們的龍目緊盯著混沌青蓮，機械的聲音中竟帶上了一絲遲疑:“這是……天道氣息？”
    “不錯。”蝦仁朗聲道，“我身懷混沌青蓮種，乃天道所鍾。這座大殿中封印之物，應該與天道有關吧？”
    九條光龍沉默。
    良久，為首的一條金龍開口，聲音不再機械，反而帶著某種蒼老的歎息:“三千年了……終於等到了身懷天道氣息的傳承者。”
    它龍爪輕揮，殿門上的光網緩緩散去。
    “汝可入內。但需通過‘九龍試煉’，方可獲得殿中封存之物。”
    蝦仁與洛青霜對視一眼。
    “什麽試煉？”蝦仁問。
    金龍龍頭抬起，望向大殿深處:“殿中封印的，乃是當年天機城主煉製的‘九龍天機盤’。此盤可推演天機，更可操控古城所有陣法機關。但欲得此盤，需以神魂承受九龍之威，堅持一炷香而不滅。”
    它看向蝦仁:“汝雖有天道氣息，但修為尚淺。若神魂不夠堅韌，會在九龍之威下魂飛魄散。汝，可敢一試？”
    蝦仁沉默片刻，轉頭看向洛青霜。
    洛青霜握緊他的手:“我與你同去。”
    “不。”蝦仁搖頭，“這是神魂試煉，你去了反而會分心。你在殿外為我護法，若暗影閣的人追來，立刻示警。”
    “可是——”
    “相信我。”蝦仁眼神堅定，“我的神魂……遠比修為強大。”
    洛青霜看著他的眼睛，最終緩緩點頭:“好。但若一炷香後你不出，我便破門而入。”
    蝦仁笑了，輕輕抱了抱她，然後轉身，走向緩緩開啟的殿門。
    九條光龍盤旋在他周身，隨著他一同沒入大殿深處的黑暗。
    殿門轟然關閉。
    洛青霜持劍而立，站在殿門外，劍心籠罩方圓百丈，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
    而在廢墟邊緣，三道黑影悄然浮現。
    “找到了。”為首的黑衣人低聲道，“影主，目標進入了一座青銅大殿，殿外有女子守護。”
    片刻後，他懷中的傳訊玉符亮起。
    花無淚慵懶的聲音傳來:“哦？大殿？有趣。你們三個，盯緊那裏。我會親自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值得他冒險進入。”
    “是！”
    黑衣人收起玉符，三人身形隱入陰影，如毒蛇般盯著遠處的洛青霜。
    廢墟之中，暗流再起。
    而大殿內，蝦仁已站在一座巨大的青銅圓盤前。
    圓盤直徑三丈，表麵刻著周天星辰，九條龍形浮雕盤踞邊緣。圓盤中央，懸浮著一枚拳頭大小的水晶球，球內星雲流轉，仿佛封印著一片真實的星空。
    九條光龍盤旋在圓盤上空，龍目凝視著蝦仁。
    “準備好了麽？”金龍問道。
    蝦仁盤膝坐下，閉目凝神:“開始吧。”
    下一瞬，九龍齊吟！
    九道恐怖的威壓如天河傾瀉，轟然壓向蝦仁的神魂。那一瞬間，蝦仁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碾碎，無數幻象在眼前閃現——
    有暗影閣屠戮村莊的血色畫麵。
    有洛青霜在龍塚絕境中回眸的溫柔。
    有混沌青蓮在虛空中綻放的古老景象。
    甚至……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高坐九天之上，俯視眾生，那身影的麵容，竟與他有七分相似！
    “我是誰……”蝦仁神魂震蕩，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此時，他丹田內的混沌青蓮種驟然綻放光華！
    蓮種之上，“生命”碎片亮起溫潤光芒，磅礴生機湧入神魂，護住他即將破碎的意識。而那枚碎片深處，竟隱約浮現出第二枚碎片的虛影——那是一枚銀色的碎片，散發著“時空”的波動！
    “原來……第二枚碎片，就在這天機盤中！”蝦仁猛然醒悟。
    他全力催動混沌青蓮，青蓮虛影在神魂中盛開，竟開始主動吸收九龍之威！
    一炷香時間，漫長如年。
    殿外，洛青霜的劍已出鞘半寸，眼中滿是擔憂。
    而廢墟邊緣，花無淚的身影，已然出現。
    她看著那座青銅大殿，眼中閃過貪婪的光芒:“這股波動……是天道碎片的氣息！”
    “蝦仁啊蝦仁，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呢。”
    她紅唇勾起，緩緩拔出腰間血色短刀。
    “既然如此，那這座大殿裏的東西，和你體內的青蓮種……”
    “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