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星輝漸隱。
    天機古城廢墟中，蝦仁盤膝坐在一座相對完整的青銅殿堂內。殿堂中央，九龍天機盤懸浮半空，緩緩旋轉，灑落道道青色光暈，與蝦仁體內的混沌青蓮種交相呼應。
    洛青霜持劍守在殿門口，霜華劍橫於膝上，劍心籠罩方圓三裏。她時不時回頭望向蝦仁，眼中滿是擔憂。
    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
    自蝦仁封印上古魔煞、鎮壓暗影閣餘孽後，便立刻閉關療傷。那一戰消耗太過巨大，不僅靈力近乎枯竭，神魂也因強行催動“時空碎片”而受了暗傷。
    此刻，蝦仁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已漸趨平穩。他周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暈——那是時空碎片的力量在自發護主。
    洛青霜能感覺到，蝦仁的氣息正在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不再僅僅是混沌的浩瀚與生命的溫潤，還多了一種……虛無縹緲、捉摸不定的韻律。
    “時空……”洛青霜輕聲自語。
    她知道蝦仁得到了第二枚天道碎片，也知道這枚碎片關乎時間與空間的法則。但這等層次的奧秘，已超出了她元嬰境界的理解範疇。
    就在此時，蝦仁睜開了眼。
    眼中銀芒流轉，仿佛蘊藏著星河生滅。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離體後竟化作一道小小的銀色漩渦，將周圍塵埃卷入，又在刹那間消失不見。
    “醒了？”洛青霜快步走近，“感覺如何？”
    蝦仁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無礙。不僅傷勢盡複，還因禍得福——時空碎片已初步煉化，我能動用部分時空之力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意念微動，掌心處憑空浮現出一枚銀色的碎片虛影。碎片不過指甲蓋大小，表麵流淌著水波般的時間紋路，中央則是一道細微的空間裂痕。雖是虛影，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法則波動。
    “這就是時空碎片？”洛青霜好奇地湊近觀察。
    “準確說，是碎片投影。”蝦仁解釋，“真正的碎片還封印在天機盤核心，我需要至少化神修為才能完全煉化。但即便如此，這道投影也足以讓我施展一些粗淺的時空神通。”
    他屈指一彈。
    銀色碎片投影飛出，在殿內繞了一圈。所過之處，景象詭異地扭曲——牆上的青銅紋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塵埃的飄落速度忽快忽慢，甚至有幾粒塵埃在半空中“倒退”了一小段距離。
    洛青霜看得目瞪口呆:“這是……操控時間？”
    “勉強算是。”蝦仁收回投影，“以我現在的修為，最多隻能讓局部時間流速增減一成，範圍不超過三丈，持續時間不超過三息。而且消耗極大，剛才那一小會兒，就耗去了我三成靈力。”
    “已經很驚人了。”洛青霜由衷道，“時間法則，那可是聖人才能觸及的領域。”
    蝦仁點頭，心中卻並無太多欣喜。他知道，這點粗淺的時空操控，在真正的強者麵前不值一提。暗影閣能派出花無淚這樣的怪物，其閣主實力必然深不可測，至少也是化神巔峰，甚至可能觸摸到聖境門檻。
    而且……
    蝦仁看向殿外廢墟，眉頭微蹙。
    花無淚死前說的那些話，一直在他心頭縈繞。“上古魔煞”、“完美容器”、“飛升上界”……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個更加龐大而危險的陰謀。
    暗影閣對混沌青蓮種的渴求，恐怕不僅僅是閣主個人突破那麽簡單。
    “蝦仁？”洛青霜察覺到他神色有異。
    蝦仁回過神，握住她的手:“青霜，我們恐怕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暗影閣的背後，可能涉及上古魔道，甚至……上界勢力。”
    洛青霜神色一凜:“你是說……”
    “花無淚體內的魔煞，是被人為封印、傳承下來的。”蝦仁沉聲道，“能掌握這種傳承的勢力，絕非尋常。而他們如此執著於混沌青蓮種，必定有更深的圖謀。”
    他站起身，走到九龍天機盤前。
    “好在，我們並非全無線索。”蝦仁伸手按在天機盤上，“金龍前輩，可否現身一見？”
    盤上九龍浮雕同時亮起。
    九道光芒匯聚，化作金龍戰魂的虛影，懸浮在半空。金龍看向蝦仁，眼中帶著讚許:“小子，恢複得不錯。時空碎片雖未完全煉化，但能初步融合已屬不易。”
    “前輩過獎。”蝦仁拱手，“晚輩有一事請教——關於上古魔煞，前輩知道多少？”
    金龍戰魂沉默片刻，緩緩道:“上古魔煞，是遠古‘幽冥魔界’入侵諸天萬界時帶來的產物。它們無形無質，專食修士神魂，被附身者會逐漸喪失自我，淪為魔煞的傀儡。”
    “幽冥魔界？”洛青霜驚呼，“那不是傳說中與諸天萬界對立的黑暗世界嗎？”
    “傳說源於現實。”金龍戰魂語氣凝重，“三萬年前，幽冥魔界曾大舉入侵，那一戰打碎了無數世界，連天道都受了損傷。後來諸天聖者聯手，才將魔界大軍擊退，封印了所有通道。”
    它看向蝦仁:“你體內的混沌青蓮種，很可能就是當年天道受損後，散落世間的‘補天碎片’之一。所以魔道才會如此渴望得到它——若能集齊所有碎片，不僅能修複天道，甚至能……重塑天道。”
    蝦仁瞳孔驟縮:“重塑天道？”
    “不錯。”金龍戰魂點頭，“天道本無意誌，隻是維持世界運轉的法則集合。但若有人能集齊所有天道碎片，將其煉化，便可成為天道的‘代理人’，甚至……取而代之。”
    它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而暗影閣背後之人，恐怕就是想走這條路。以魔道之身，篡奪天道權柄，屆時諸天萬界都將淪為魔域。”
    大殿內一片寂靜。
    蝦仁與洛青霜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他們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場複仇與機緣的旅程。卻不曾想，竟牽扯到了上古秘辛、魔界入侵、天道之爭……
    “前輩。”蝦仁深吸一口氣，“敢問當年天機城主，是否也在追尋天道碎片？”
    金龍戰魂眼中閃過追憶之色:“主人他……確實在尋找碎片。天機古城之所以建在此處，就是因為這裏曾是上古大戰的一處戰場，有碎片墜落的痕跡。”
    它看向蝦仁手中的九龍天機盤:“主人窮盡一生，也隻找到了一枚‘時空碎片’，將其封印在天機盤中。他曾推演天機，預言未來會有一位身懷混沌青蓮之人來到古城，繼承他的遺誌，集齊碎片，守護諸天。”
    蝦仁怔住:“我？”
    “是你。”金龍戰魂肯定道，“你身上的氣息，與主人推演中的‘應劫之人’完全吻合。所以九龍試煉才會對你放水——否則以你當時的修為，根本不可能通過完整的試煉。”
    蝦仁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笑容中有釋然，也有決絕。
    “原來如此……原來我的複仇之路，竟與守護諸天的使命重合了。”他輕聲道，“暗影閣屠我家族，害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而他們又是魔道爪牙，欲篡天道，禍亂蒼生——那便新仇舊恨，一並清算！”
    他身上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不是修為的提升，而是某種“道心”的蛻變。如果說之前的蝦仁，心中隻有複仇與守護所愛之人的執念，那麽現在，他的心中多了一份更加宏大的擔當。
    洛青霜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我與你一起。”
    蝦仁點頭，看向金龍戰魂:“前輩，古城中是否還有其他關於天道碎片的線索？”
    “有。”金龍戰魂龍爪一揮，天機盤上浮現出一幅新的地圖，“古城核心區域，有一座‘觀星台’。主人當年曾在那裏推演天機，留下了三處可能存在碎片的坐標。”
    地圖上，三個光點分別標注:
    「北冥寒淵，有‘極冰’碎片氣息。」
    「南明離火山，有‘烈焰’碎片殘留。」
    「西荒古戰場，疑似‘殺戮’碎片墜落。」
    “這三處都是凶險絕地，化神進入也有隕落之危。”金龍戰魂提醒，“你現在修為不足，最好先提升實力，再去探索。”
    蝦仁卻搖頭:“來不及了。暗影閣損失一位影主，必會瘋狂報複。我必須盡快變強，在他們下次圍剿前，擁有自保甚至反殺的能力。”
    他指向“南明離火山”的標注:“這裏距離中州最近，先去此處。”
    “可是——”洛青霜欲言又止。
    “青霜，我知道危險。”蝦仁看向她，眼神溫柔卻堅定，“但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若因危險便退縮，我永遠無法為父母報仇，也永遠無法守護你，守護這片天地。”
    洛青霜看著他的眼睛，最終緩緩點頭:“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蝦仁搖頭，“這次，我一個人去。”
    “為什麽？！”
    “因為離火山太過凶險，你現在的修為……”蝦仁頓了頓，輕聲道，“我不想你再受傷。”
    洛青霜咬唇:“可我也不想看著你一個人冒險！”
    兩人僵持。
    金龍戰魂忽然開口:“女娃子，你若真想幫他，不如留在古城。”
    兩人同時看向它。
    “古城中有主人留下的‘天機劍塚’，裏麵封存著七十二柄上古劍器，每一柄都至少是靈寶層次。”金龍戰魂道，“你若能通過劍塚考驗，得到一柄劍器認主，實力至少能提升三成。屆時再與他同行，也能多一份助力。”
    洛青霜眼睛一亮:“劍塚在何處？”
    “就在觀星台下方。”金龍戰魂看向蝦仁，“小子，你讓她去劍塚試煉，自己去離火山。約定一個時間，無論成敗，都在此重聚。”
    蝦仁沉吟片刻，看向洛青霜:“你真要去？”
    “要去。”洛青霜斬釘截鐵，“我不想永遠站在你身後受你保護。我要變強，強到能與你並肩作戰，強到能替你分擔危險。”
    蝦仁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中湧起複雜情緒——有欣慰，有擔憂，更多的是驕傲。
    這就是他愛的女子，看似溫婉，實則堅韌如劍。
    “好。”蝦仁最終點頭，“那就約定……三個月。三個月後，無論是否得到碎片、是否通過劍塚考驗，我們都回到這裏重聚。”
    “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為誓。
    金龍戰魂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欣慰之色。它龍爪再揮，天機盤射出兩道光芒，分別沒入兩人眉心。
    “這是古城的部分操控權限。小子，你可借天機盤之力，暫時隱匿行蹤，避開暗影閣追蹤。女娃子，劍塚入口的禁製我已為你打開，能否得到機緣，就看你自己了。”
    “多謝前輩。”兩人躬身。
    黎明已盡，朝陽初升。
    青銅殿堂內，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即將踏上各自的征途。
    前路凶險，生死未卜。
    但他們的眼神，同樣堅定。
    因為心中有所愛，有所護，有所求。
    這便是修行路上，最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