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中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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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自來水廠的挖掘工作熬到淩晨,池底最終清出十具完整骸骨。經DNA比對,除劉梅外,其餘九具全是2010年失蹤的化工廠工人,每具骸骨上都有清晰的鈍器擊打痕跡,陳龍所說的“滅口拋屍”,終是落了實。
    陸沉站在蓄水池邊,看著法醫將骸骨逐一裝入屍袋,指尖還留著那枚生鏽工作牌的涼意。趙宏的遺書筆跡鑒定結果剛到——確是親筆,可字裏行間繞開了2003年陳龍越獄、2001年兒童白血病事件這些關鍵,明擺著是早備好的替罪書。
    “陸隊,陳龍那邊審得差不多了。”小林頂著黑眼圈跑過來,遞上審訊記錄,“他說2003年越獄是張磊故意放的,但張磊收了誰的錢,他不清楚,隻知道是個‘大人物’。還有,前兩案的線索都是他放的,就是要引你查到蓄水池和趙宏。”
    “大人物?”陸沉摩挲著下巴,左眼義眼微微轉動,“沒提***?”
    “沒提,但他說當年廢水處理的訂單,最終簽字的不是趙宏,是個‘能管著趙宏’的人。”小林頓了頓,又補了句,“技術科複原了趙宏的手機數據,近五年他和***一直有隱秘聯係,通話全加密了,隻查到幾筆大額轉賬。”
    陸沉立刻下令將***列為重點排查對象,自己則驅車回了家——他要找父親留下的舊檔案。父親陸振邦的遺物鎖在書房鐵櫃裏,此前他從未細翻,此刻打開,一股陳舊紙味撲麵而來。
    檔案堆最底下,除了那張老自來水廠的照片,還有本泛黃的日記和一個加密U盤。日記始於2001年,字跡從工整慢慢變得潦草,字裏行間滿是掙紮。
    “3月17日,化工廠廢水樣本檢出高濃度鉈,超標數十倍,附近小學已有三個孩子查出白血病,必須上報。”
    “4月9日,***找我談話,以家人安全要挾,逼我把檢測報告改成‘正常’,說這是‘為了龍城發展’。”
    “7月2日,陳龍派人送來廢水處理清單,簽字人是***,我偷偷複印了一份,藏在了安全地方。”
    “2005年6月3日,阿沉眼睛受傷,***假意探望,實則警告我別亂說話。不能再等了,必須把證據交出去……”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最後一頁沾著淡褐色痕跡,初步檢測是陳舊性血跡——和陸振邦當年“車禍”中額頭的傷口完全吻合。陸沉攥著日記,指節泛白,父親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是謀殺。
    他立刻把U盤帶回支隊,技術科花了三個小時才破解加密。U盤裏除了廢水處理清單、***與趙宏的通話錄音,還有一段陸振邦生前錄的視頻:畫麵裏他臉色憔悴,手持一份文件,對著鏡頭緩緩開口:“如果我出事,一定是***幹的。2001年的白血病孩子、2010年的失蹤者,全是他的手筆。阿沉,別信任何人,證據藏在龍首塔地宮,那是他當年藏廢料的地方……”
    視頻突然中斷,定格在陸振邦凝重的眼神上。陸沉猛地起身,龍首塔——陳龍落網前隱晦提過,趙宏遺書裏也刻意避開,顯然是最後一個關鍵節點。
    “通知張磊到支隊配合調查,再帶一隊人,去龍首塔!”陸沉抓起配槍,語氣裏沒半分遲疑。
    可等隊員趕到張磊辦公室時,人早已不見,桌上隻留一張字條:“我欠陸局一條命,該還債了。”
    龍首塔下早已圍滿警員,塔身巍峨,在晨光裏透著幾分肅穆。陸沉帶隊從西側隱蔽入口進入地宮,剛走下幾級台階,刺鼻的化學異味就湧了上來。地宮深處堆著密封的廢料桶,桶身印著2001年的生產日期,桶壁殘留液體檢測後,鉈含量遠超安全標準——和當年兒童白血病的致病源完全對上了。
    “陸隊長,這邊有發現!”一名隊員在廢料桶後喊道。
    那裏靠著一具新鮮屍體,是張磊,胸口插著***槍,手邊放著份懺悔書。裏麵詳細寫了2003年受***指使放走陳龍、後又企圖滅口的經過,還提了陸振邦的車禍是他受脅迫策劃的,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裏。
    “又是個替罪羊。”陸沉攥緊懺悔書,聲音冰冷。他清楚,***肯定就在附近,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果然,地宮入口傳來腳步聲。***穿一身筆挺中山裝,在幾名保鏢簇擁下走進來,臉上掛著虛偽的笑:“陸隊長辛苦了,沒想到趙宏藏了這麽多廢料,還好及時發現。”
    “李副**,別演了。”陸沉拿出日記和U盤,“2001年偷排廢水、2003年滅口陳龍未遂、2005年殺我父親,還有劉梅和九名工人的死,全是你幹的!”
    ***的笑瞬間斂去,眼神陰狠:“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別想活著出去。”他一揮手,保鏢立刻舉槍對準警員。
    就在雙方對峙的間隙,地宮深處突然有了動靜——陳龍竟掙脫了手銬,從關押他的警車裏逃了進來,手裏還攥著根鐵棍。“***!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
    混亂中,陳龍猛地衝向***,兩人扭打在一起。***急紅了眼,猛地推開陳龍,伸手去按牆角的紅色按鈕——那是廢料桶的****。
    “小心!”陸沉大喊著撲過去,卻還是慢了一步。爆炸聲轟然響起,廢料桶碎片四處飛濺,濃煙瞬間吞沒了地宮。
    濃煙裏,陸沉摸索著爬起來,左眼義眼因劇烈震動而發燙。他抬手按住左眼,突然響起一陣熟悉的錄音——是義眼內置的播放器啟動了,裏麵是父親陸振邦和***的對話:
    “振邦,別固執,隻要壓下這事,高官厚祿少不了你的。”
    “***,你會遭報應的!那些孩子、那些工人,都是無辜的!”
    “無辜?在利益麵前,沒人無辜。包括你兒子的眼睛……”
    錄音戛然而止,濃煙漸漸散去。地宮中央,***和陳龍倒在廢料堆旁,早已沒了氣息。張磊的屍體靠著牆,臉上帶著解脫的神情。
    陸沉走到錄音中斷的地方,蹲下身,在碎石堆裏摸到一枚銀色U盤——是父親當年偷偷藏在這的,裏麵是***所有罪證的完整備份。
    走出龍首塔時,天已大亮,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地宮的陰冷。小林拿著報告跑過來:“陸隊,所有罪證都固定好了,***的殘餘勢力也控製住了。還有,2001年白血病孩子的家屬,我們已經聯係上了,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陸沉點點頭,摸了摸左眼的義眼。他終於懂了,父親當年讓他植入這枚義眼,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幾天後,陸沉整理父親遺物,在日記夾層裏翻出一張照片——2001年的拆遷樓404室門口,***身邊站著個戴鳥嘴麵具的人,手裏拎著個黑色試劑瓶,瓶身印著化工廠的標記。
    他指尖劃過照片上的鳥嘴麵具,眼神凝重。主謀雖死,可這個戴麵具的人還沒找到。龍城的秘密,似乎還沒徹底揭開。
    陸沉把照片放進證物袋,起身走向辦公室。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聲音,沙啞又詭異:“陸隊長,遊戲才剛剛結束?不,是另一個開始。”
    電話掛斷,忙音刺耳。陸沉望著窗外的龍首塔,嘴角勾起一抹決絕的弧度。他知道,不管還有多少隱藏的黑暗,他都會查下去——為了父親,為了那些無辜的死者,也為了龍城真正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