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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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浩的出租屋藏在老城區一棟斑駁的居民樓六層,房門虛掩著,一股濃烈的苯二氮?類安眠藥氣味,混雜著老房子特有的黴味,順著門縫撲麵而來。陸沉推門而入,客廳地板上散落著幾片白色藥片,無任何指紋附著,江浩仰麵躺在破舊的布藝沙發上,嘴角掛著一縷白沫,雙眼圓睜,早已沒了呼吸。
    茶幾上壓著一封手寫遺書,字跡潦草得近乎扭曲:“是我殺了蘇晴,她背叛我,跟有錢人勾結,毀了我的一切!我恨她,也恨懦弱的自己……”末尾歪歪扭扭簽著江浩的名字,日期標注為昨晚。
    “屍溫25.6℃,結合屍僵擴散程度,死亡時間推測在昨晚淩晨24點,與蘇晴的死亡時間高度重合。”法醫蹲在沙發旁,用棉簽提取江浩指甲縫裏的殘留物,“初步判斷為服用過量苯二氮?類安眠藥死亡,藥片與體內檢出成分一致,但劑量遠超常規自殺用量,且藥片表麵無指紋,像是被人強製投喂或誘導大量服用,具體需等毒理報告確認。”
    陸沉戴上手套,拿起遺書,指尖摩挲著粗糙的稿紙——字跡看似慌亂崩潰,卻無明顯顫抖痕跡,更像是刻意模仿的“絕境狀態”。他指著遺書上的“恨”字,轉向技術人員:“提取遺書上的指紋、筆跡,立刻與江浩的日常筆記、工作文件做全麵比對,重點看筆畫筆順和連筆習慣。另外,追查房間裏安眠藥的購買渠道,調取江浩近期的行蹤軌跡和監控錄像。”
    “陸隊,有發現!”小林在臥室床頭櫃的舊抽屜裏翻出一部積灰的按鍵手機,“裏麵存著江浩和一個陌生號碼的通話記錄,案發前一天晚上連續通話兩小時,最後一條通話記錄是昨晚淩晨一點半,正好在蘇晴的死亡時間段內。”
    技術人員迅速破解手機密碼,通話錄音被成功恢複。電話那頭的聲音經過專業變聲處理,模糊難辨,卻能清晰捕捉到關鍵信息:“……把蘇晴的吊墜放在她身邊……事成之後,五十萬會轉到你賬戶……別多問,按我說的做,否則後果自負……”
    “五十萬?”陸沉眼神驟然銳利,“立刻追查這個陌生號碼的來源,同步調取江浩的所有銀行流水,重點排查近期大額匿名轉賬。”
    半小時後,銀行方麵傳來急報:“陸隊,江浩賬戶昨晚淩晨三點收到一筆五十萬的匿名轉賬,資金來自海外離岸賬戶,戶主信息被刻意隱藏,無法直接追蹤。”
    “果然是買凶殺人後滅口!”小林攥緊拳頭,語氣激動,“張宏遠肯定是幕後黑手,他用五十萬收買江浩殺了蘇晴,又怕江浩暴露,就逼他‘自殺’封口!”
    陸沉卻搖了搖頭,將遺書平鋪在茶幾上,指尖點在“恨”字和“殺”字上:“你們看,江浩日常寫字,‘忄’旁習慣兩點連筆,‘殺’字是先寫‘木’再添撇捺,但這遺書上,‘忄’是兩點分開,‘殺’字筆順完全相反。而且通話錄音裏有個破綻——背景音裏有輕微的電梯報站聲:‘前方到站,金融中心’,張宏遠的公司正好在金融中心大廈頂層。”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毫無掙紮痕跡的現場:“最關鍵的是,江浩的出租屋在六層,窗戶沒有防護欄,若是畏罪自殺,大概率會選擇更決絕的方式。且安眠藥劑量精準到剛好致死,現場沒有任何打鬥、反抗痕跡,這不是一個衝動殺人後崩潰自殺的人能做到的——凶手是專業的,不僅殺了蘇晴,還毒殺江浩,偽造了自殺現場和遺書。”
    話音剛落,技術科的電話直接接入陸沉的對講機,語氣急促:“陸隊,筆跡比對結果出來了!遺書的筆畫起筆收筆方向、連筆習慣、字間距,與江浩的日常筆跡存在本質差異,尤其是‘恨’‘殺’等關鍵字的筆順完全相反,排除緊張導致的書寫變形,確認是他人模仿偽造!另外,江浩指甲縫裏的殘留物,檢測出微量曼陀羅生物堿,和林晚、蘇晴體內的毒素成分完全一致!”
    陸沉眼神一凜——江浩根本不是自殺,而是被凶手滅口,且凶手就是殺害林晚和蘇晴的真凶!
    “立刻提審張宏遠!”陸沉轉身快步走出出租屋,語氣冰冷而堅定,“帶齊通話錄音、銀行轉賬記錄、筆跡鑒定報告,重點核實他兩起案發時段的行蹤,尤其是金融中心大廈的電梯監控和辦公室出入記錄!”
    張宏遠的公司位於金融中心頂層,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全景。當民警上門時,他正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簽署文件,神色平靜得近乎詭異。“警官先生,我不明白你們的來意。”張宏遠緩緩放下鋼筆,雙手交疊放在桌前,“林晚和蘇晴的遭遇我很遺憾,但我和她們早已沒有任何往來,案發時我一直在公司加班,我的員工和監控都能作證。”
    陸沉將一疊證據放在他麵前,推至桌中央:“案發前你與江浩長時間通話,還向他的賬戶轉入五十萬匿名資金。江浩指甲縫裏殘留著殺害林晚、蘇晴的毒素,而金融中心大廈的電梯監控顯示,案發前一天晚上,你乘坐電梯時手機全程處於通話狀態,背景報站聲與錄音裏的完全吻合。”
    張宏遠的臉色微微一白,但很快又恢複鎮定:“通話和轉賬都是事實,但我隻是讓江浩幫我收集林晚和蘇晴的黑料。她們當年誣告我,毀了公司的聲譽,我隻是想報複一下,沒想到江浩會做出殺人這種極端的事。至於電梯監控,我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這不能作為我涉案的證據。”
    “那你解釋一下,蘇晴身上紅‘殺’字顏料層下,那個被覆蓋的‘宏’字偏旁?”陸沉俯身向前,目光死死鎖定他的眼睛,“還有,你公司的保潔員證實,案發前一周,你辦公室的垃圾桶裏出現過與案發現場同款的矽膠手套包裝——這種專業級矽膠手套,市麵流通量極少。”
    張宏遠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節奏慌亂:“我不知道什麽顏料標記,也從沒見過那種矽膠手套,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就在審訊陷入僵局時,小林突然推門闖入,手裏攥著一份剛整理好的報告,語氣急促:“陸隊,當年公益訴訟的辯護律師陳景明找到了!他坦白,當年案件的關鍵汙染檢測證據確實被篡改過,而篡改者是前法醫高磊——五年前他因違規操作被法醫科辭退,現在是張宏遠的私人顧問!”
    陸沉立刻調整審訊策略,聲音陡然提高:“高磊精通毒理分析和現場痕跡處理,能精準控製毒素劑量、偽造完美密室,還能模仿他人筆跡偽造遺書。你收留他,根本不是簡單的顧問關係,而是利用他的專業能力,鏟除當年的訴訟參與者!你根本不是幕後黑手,隻是高磊的幫凶!”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張宏遠的心理防線,他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臉,聲音帶著哭腔:“是……是高磊!他說林晚和蘇晴查到了當年證據篡改的事,要重新揭發我們,逼我配合他……我隻是想保住公司,沒想到他會殺這麽多人!我不敢反抗,他手裏握著我的把柄……”
    “高磊現在在哪?”陸沉追問。
    “我不知道他具體住址,隻知道他有個秘密實驗室,平時都通過電話聯係……”張宏遠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把所有資金都給他調配了,用來買毒物和工具……”
    陸沉立刻起身下令:“全城通緝高磊!調取他的身份信息、出行記錄、銀行流水,排查全市範圍內的私人實驗室和化工原料供應商!另外,立刻派人保護陳景明,他是關鍵證人,高磊很可能會對他下手!”
    然而,當民警趕到高磊登記的住所時,早已人去樓空。房間裏一片狼藉,像是被倉促清理過,書桌上散落著幾張寫滿化學公式的草稿紙,牆角的垃圾桶裏扔著一個空的筒箭毒堿類神經毒素試劑瓶,還有一張被撕碎的照片——照片上隻有高磊,背景是一間實驗室,桌上擺著與案發現場同款的矽膠手套和紅色顏料瓶。
    “陸隊,陳景明那邊出事了!”小林的手機突然響起,語氣焦灼到變形,“他被人綁架了,綁匪留下一張紙條,讓你一個人去城郊廢棄工廠交換人質,不準帶任何隨從,否則就撕票!”
    陸沉握緊那張撕碎的照片碎片,指節泛白。凶手自以為布局天衣無縫,卻在筆跡、錄音、物證上留下了層層破綻。他知道,城郊廢棄工廠等待他的,是一場生死對決,而這起連環命案的最終真相,也將在那裏徹底揭開。
    警笛再次劃破天際,朝著城郊的方向疾馳而去。這一次,陸沉沒有絲毫猶豫——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他必須親手將真凶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