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肖淩垂下眼睫。
    正因為明白，所以才更覺得疏離。
    在九霄宗，師祖會因為他拔了他靈植而氣惱，也是一時的。
    師兄師姐會一邊數落他一邊毫不猶豫地護短。
    師父表麵嚴厲卻暗地裏為他掃平無數障礙........那是因為他是“肖淩”，而不是因為他有什麽“價值”。
    林月舒凝視著他安靜的側臉，忽然道：“你的眼睛，和你外祖母很像。”
    肖淩微微一怔，看向她。
    “你外祖母隻是凡人出身，沒有靈根。”林月舒笑了笑，眼神變得悠遠。
    “當年你外祖父執意要娶她，在族內掀起了軒然大波。你外曾祖父更是大發雷霆........但她是我見過最溫柔也最堅韌的人。”
    “她去世得早，你沒見過她。但她若在世，定會十分疼你。”林月舒輕聲道，“她會說，活著，開心就好，其他的，都沒那麽要緊。”
    肖淩沉默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林月舒溫柔而略帶傷感的側臉。
    她望著跳動的火焰，仿佛透過時光看到了那個早已逝去的溫婉身影。
    “你外祖母常說，”林月舒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色。
    “人這一生，若是總被條條框框束縛著，便是活得再久，又有什麽意思？
    她走的時候很安詳，握著我的手說，這一生雖然短暫，但愛過想愛的人，做過想做的事，已是圓滿。”
    肖淩握緊了手中的羹碗，溫熱的觸感從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口。
    他從未聽說過這些關於母親家族的事。
    “所以，”林月舒轉過頭，目光柔和地落在肖淩臉上。
    “別讓任何人的輕視，玷汙了你內心的澄澈。你不必向任何人證明什麽，我的阿淩，你們三個，隻需做你自己就好。”
    就在這時，營地邊緣的防禦陣法忽然泛起一陣細微的漣漪，如同水滴落入平靜的湖麵。
    幾乎是同時，兩道強大無比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營地之外。
    沒有絲毫掩飾，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屬於頂尖大能的威壓。
    卻又精準地控製在恰好不會觸發陣法激烈反擊的程度。
    營地內的肖家修士們瞬間被驚動，紛紛起身，神色驚疑不定地望向氣息傳來的方向。
    在這魔氣肆虐的險地，如此突兀地出現兩位深不可測的強者，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肖淩若有所感，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朦朧的夜色下，陣法光幕之外，悄然立著兩人。
    前方一人，玄衣墨發，身姿挺拔，容顏絕世，一雙鳳眸微挑，顧盼間自帶睥睨之氣，周身氣息如煌煌烈日，灼灼其華，令人不敢直視。
    正是肖淩二師伯鳳寧。
    稍後半步者，一襲青衣，氣質溫潤如玉，麵容清俊，眼神卻深邃如淵，正是肖淩的師父南宮銘。
    “二師伯！師父！”肖淩驚喜地叫出聲，手中的羹碗差點沒拿穩。
    林月舒也是一怔，隨即連忙起身。
    南宮銘的目光越過紛紛騷動，如臨大敵的肖家眾人，精準地落在了巨石上的肖淩身上。
    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他完好無損，那雙淡然的眼眸才微微緩和，但下一刻，眉頭便蹙起。
    “愣著做什麽？”他開口，聲音清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營地，“還不快過來？等著為師進去請你？”
    這番動靜早已驚動了帳篷裏的人。
    藍羽、百裏瑤、陸明淵和江澈迅速趕了出來。
    見到陣外二人，皆是麵露喜色，連忙上前行禮：“師父九師叔二師伯！”
    小雪也從門邊閃出，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肖淩身邊。
    主帳方向，肖遠、肖無涯以及幾位肖家長老也快步走出。
    肖遠感受到那兩股毫不遜色於自己的強大氣息。
    尤其是前方那玄衣男子身上隱隱傳來的，令他都有些心悸的壓迫感，麵色不禁凝重起來。
    肖無涯則一眼大概猜出了南宮銘和鳳寧的身份，低聲道：“祖父，是阿淩宗門的長輩。”
    肖遠目光微閃，九霄宗的名頭他自然聽過，乃是龍淵大陸一域之主，其實力不容小覷。
    他當即揮了揮手，示意族人稍安勿躁，親自上前幾步，朗聲道：
    “不知二位道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入內一敘。”
    陣法光幕隨之打開一道門戶。
    鳳寧卻像是沒聽到他的邀請，也沒看那些嚴陣以待的肖家修士一眼，隻是又朝肖淩勾了勾手指。
    肖淩立刻從巨石上跳下，端著那沒喝完的靈羹，和小雪一起，帶著師兄師姐們快步走了過去。
    “師伯，師父，你們怎麽來得這麽快？”肖淩跑到近前，眼睛亮晶晶的。
    南宮銘溫和地笑了笑，伸手自然地替他拂去肩上沾的一點灰塵：
    “收到傳訊便來了。一路上沒再闖什麽禍吧？”
    “當然沒有！”肖淩答得飛快。
    鳳寧輕哼一聲，目光在他手裏的碗上掃過：
    “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擾了肖小少爺享用美食了？”
    這語氣........肖淩頭皮微微一麻，立刻將碗塞給旁邊的江澈，無比乖巧地說：
    “沒有的事！二師伯師父你們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這時，被晾在一旁的肖遠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他身為肖家老祖，何時被人如此無視過。
    肖淩連忙上前為幾人做介紹，這火藥味有些濃了啊。
    “二師伯，師父，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娘，這位是我爹，還有這位.........是肖家的老祖宗。”
    隨後轉身向肖家一方介紹“爹、娘，這位是我二師伯，這位是我師父。”
    肖無涯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二位道友，久仰大名。多謝貴宗多年來對小兒肖淩的照拂。諸位遠道而來，還請入內奉茶。”
    鳳寧這才仿佛剛看到他們一般，慢悠悠地轉過身。
    目光在肖遠身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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