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價格戰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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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門慶府上“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鬧劇,雖然被嚴令封鎖消息,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些零碎的風聲還是在陽穀縣某些圈子裏悄悄流傳開來。人們私下議論,都說那賣餡餅的武大郎不知走了什麽運道,非但沒在西門慶手上吃虧,反而讓西門大官人吃了個啞巴虧,具體細節雖不清楚,但“武大郎不好惹”的印象,卻悄然滋生了幾分。
    王婆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聽到街坊隻言片語的議論,更是氣得肝疼,對武大郎的怨恨又深了一層,但短期內卻是有心無力,隻能繼續養著。
    西門慶更是窩了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他橫行陽穀縣多年,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不僅在武大郎這個他向來瞧不起的“三寸丁”麵前栽了跟頭,損失了兩千兩銀子,更讓他心驚的是武大郎那神鬼莫測的手段——他是如何在戒備森嚴的府中悄無聲息消失的?這矮子背後,難道真有什麽依仗?
    這種挫敗感和未知的忌憚,非但沒有讓西門慶退縮,反而像火上澆油一般,激起了他更強烈的征服欲和毀滅欲。尤其是對潘金蓮的渴望,因為受阻而變得愈發扭曲和瘋狂。他得不到的東西,武大郎也別想安安穩穩地擁有!既然陰的不行,那就來陽的!用絕對的實力,堂堂正正地碾碎你!
    短暫的平靜隻維持了不到五天。這一日,紫石街上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比平常店鋪開業時還要響亮數倍。隻見在距離“金狀元”餡餅店不足一百步遠的地方,一家嶄新的店鋪張燈結彩,熱鬧開業。巨大的匾額上,赫然是四個燙金大字——“西門餡餅”!
    店鋪門麵比“金狀元”寬闊一倍有餘,裝修得富麗堂皇,門口還站著幾個穿著統一服飾的夥計,滿臉堆笑地招呼客人。最引人注目的是掛在門口的一塊醒目水牌,上麵用朱筆大字寫著:
    “西門餡餅,開業大吉! 秘製餡餅,每個僅售五文! 買三送一,粥品免費! 每日前一百位顧客,另送小菜一碟!”
    這價格一出來,整條街都轟動了!金狀元的豬肉餡餅賣十文錢一個,這西門餡餅竟然隻賣五文!還買三送一!連粥都免費!這簡直是賠本賺吆喝啊!
    人群像潮水一樣湧向了“西門餡餅店”,瞬間將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相比之下,不遠處的“金狀元”頓時顯得門庭冷落鞍馬稀,隻有幾個老主顧還在猶豫張望。
    潘金蓮、鄆哥、李嫂、趙大嫂都站在自家店門口,看著對麵那火爆的場麵,臉上寫滿了震驚、焦慮和不知所措。
    “五……五文錢?還送粥?他們這能掙錢嗎?”趙大嫂喃喃道,臉色發白。 “這明顯是衝著咱們金狀元來的!”李嫂性子直,氣得咬牙切齒。
    “他就是故意來擠兌咱們的!” 鄆哥急得直跳腳:“金哥!咱們怎麽辦?客人都被他們搶走了!” 潘金蓮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指甲掐進了肉裏。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西門慶果然不會善罷甘休,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的直接競爭!看著對麵那氣派的店鋪和低廉的價格,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金海站在灶台前,看著對麵人聲鼎沸的景象,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料到西門慶會有後手,卻沒想到對方如此簡單粗暴,直接打價格戰!而且是以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
    西門慶財大氣粗,家底雄厚,完全耗得起。他開這個店,根本目的就不是賺錢,而是為了打垮“金狀元”!用絕對的資金優勢,進行降維打擊。
    接下來的幾天,“西門餡餅店”天天如此,價格低得令人發指,而且用料似乎也不差(西門慶為了效果,初期確實用了好材料),雖然口味還比不上金記餡餅。但是憑著便宜和西門慶的名頭,生意火爆得一塌糊塗,隊伍能從早排到晚。
    反觀“金狀元”,客流量斷崖式下跌。往日座無虛席的景象不見了,隻有一些念舊的老主顧和覺得西門家餡餅味道雖大但似乎少了點“靈魂”的食客還會光顧,營業額驟減了七成不止!
    店裏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李嫂揉麵時不再哼小調,趙大嫂擦桌子時總是唉聲歎氣,鄆哥也無精打采,招呼客人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就連平時不愛表現的潘金蓮,看著日漸稀少的收入和那幾乎不再增長的錢箱,也跟著發開了仇。
    但是她還是有些期待——期待眼前這個大郎還能有什麽辦法,改變這被動的局麵。畢竟這大郎已經給了她太多的驚訝,甚至驚奇!
    “掌櫃的,咱們……咱們是不是也降降價?”這一日晚間打烊後,李嫂忍不住提議道,“他們賣五文,咱們也賣五文!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客人全跑光啊!”
    趙大嫂也小聲附和:“是啊,掌櫃的,不然這生意真沒法做了。”
    金海沉默地搖了搖頭,語氣沉重:“降價?西門慶巴不得我們降價。他本錢比我們厚,能耗得起。我們要是跟著降價,用不了多久,就得把老本都賠進去。到時候,不用他擠兌,我們自己就垮了。”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眼睜睜看著生意被搶走,那種無力感實在折磨人。
    “那……那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等著關門嗎?”鄆哥帶著哭腔問道。
    金海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門口,望著對麵依舊燈火通明的“西門餡餅店”,心中也是波濤洶湧。這是他穿越以來,麵臨的最大一次危機。之前的種種,無論是王婆的陰謀還是西門慶的鴻門宴,都可以靠機變和運氣化解。但這次,是實打實的商業競爭,是資本和資源的碾壓。
    他嚐試過一些方法。比如,更加注重服務質量,對老主顧更熱情;比如,確保餡餅品質始終如一,甚至偷偷改良了一點餡料配方,讓味道更上一層樓。但這些在對方絕對的價格優勢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對於大多數普通百姓來說,便宜五文錢還有贈品,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也想過開發新品,但餡餅店品類本就單一,短時間內很難有突破性的創新。他也考慮過做外賣或者開拓其他渠道,但在這信息閉塞的古代,實施起來困難重重。
    難道……第一次創業,就要這樣失敗了嗎?金海心中充滿了不甘。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擁有了自己的店鋪,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難道就要被西門慶用這種蠻橫的方式摧毀?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個人再有能力,在巨大的資本和權勢麵前,有時候竟顯得如此渺小。
    “大家先別慌。”金海轉過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生意場上有起有落很正常。西門慶這種賠本賺吆喝的做法,不可能長久。我們隻要穩住陣腳,保證我們的品質和服務,總會有客人回來的。從明天起,我們的餡料要更足,粥要熬得更香!我們要讓那些還願意來我們店的客人,覺得物超所值!”
    他的話起到了一定的安撫作用,但大家臉上的陰霾並未散去。誰都明白,這更像是自我安慰。
    夜裏,金海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店裏,對著油燈發呆。穿越以來的種種經曆在腦海中閃過,從最初的絕望到擺攤的艱辛,再到開店的喜悅,如今卻麵臨可能破產的危機。這種大起大落,讓他倍感疲憊。
    潘金蓮悄悄走了過來,給他端來一碗熱茶。看著丈夫緊鎖的眉頭和憔悴的神色,她心中五味雜陳。她第一次看到武大郎能夠跟陽穀縣第一首富打擂台。以往的的她,無根本看不起自己又醜又矮的男人。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要跟陽穀縣首屈一指的大富豪拚鬥。這個男人還能有什麽神奇的招數呢?畢竟,對手太強大了。
    “金狀元”幾乎要走上絕路了。
    “官人……要不……要不我們把這店盤出去,離開陽穀縣吧?到清河縣去開吧。”潘金蓮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這個她思考了很久的提議,“惹不起,我們總躲得起。憑你的手藝,到哪裏不能安身?”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保全自身的方法。
    金海抬起頭,看著潘金蓮眼中真切的擔憂和一絲恐懼,他明白,她是真的怕了。
    但他能躲嗎?
    轉移到清河縣這個辦法,金海也考慮過。可是如果那樣的代表著。
    第一,他金海輸了,不敢跟西門慶較量。
    第二,他躲得了嗎?西門慶肯定會尾隨,他開到哪兒,西門慶也可以開到哪兒!
    他可沒有西門大官人的財力和人脈。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既然選擇了跟西門慶硬剛。我金海就不能認慫。”
    更何況,他的玉牌還需要大量的銀子,他長高的夢想才剛剛邁出一小步!
    他緩緩搖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不能躲。躲了,就真的輸了。娘子,你放心,天無絕人之路。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的話像是在安慰潘金蓮,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然而,具體有什麽辦法,他此刻心裏也是一片茫然。價格戰就像泥潭,一旦陷入,隻會越掙紮陷得越深。
    “西門餡餅”的衝擊如同烏雲般籠罩在“金狀元”上空,生意日漸低落,士氣萎靡不振。金海這位曾經的銷售精英,第一次在古代的商戰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的第一次創業,似乎真的走到了失敗的邊緣。而西門慶,則坐在對麵的茶樓雅間裏,隔著窗戶看著“金狀元”門可羅雀的慘淡景象,臉上露出了快意而殘忍的笑容。
    武大郎,我看你這次還能有什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