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金蓮睡不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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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透過“攬月軒”窗欞上糊著的淺碧色軟煙羅,溫柔地灑在房間內,驅散了夜的清冷,帶來一室暖意。金海率先醒來,鼻尖縈繞著枕畔傳來的、屬於李瓶兒身上那特有的淡雅馨香,混合著昨夜殘留的些許曖昧氣息。
他側過頭,看著身邊仍在熟睡的李瓶兒。烏黑如瀑的長發鋪散在枕上,襯得她那張白皙細膩的瓜子臉愈發小巧精致。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秀挺的鼻梁下,唇瓣微微有些紅腫,卻更添了幾分嬌慵媚態。睡夢中的她,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恬靜滿足的淺笑,全然不見了平日裏的那份小心與輕愁。
看著懷中玉人這般毫無防備、溫婉可人的模樣,金海隻覺得心頭一熱,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愛之情湧了上來。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拂開她頰邊的一縷發絲,指尖在她光滑的臉頰上流連。
這般輕柔的觸碰,驚醒了淺眠的李瓶兒。她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那雙朦朧的睡眼。初醒的迷茫散去,當她看清近在咫尺的金海那張俊朗的麵容,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溫柔與熾熱時,昨夜那羞人的記憶瞬間回籠,臉頰“唰”地一下飛起兩朵紅雲,一直蔓延到耳根,連忙拉起錦被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水汪汪、帶著羞澀和嗔意的大眼睛。
“大哥……你……你醒了……”她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來,悶悶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難為情。
金海看著她這副鴕鳥般的可愛模樣,心中愛意更盛,低笑一聲,湊近了些,在她露出的光潔額頭上印下一吻,聲音帶著晨起的慵懶和一絲誘惑:“瓶兒,時辰還早……”
李瓶兒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連脖頸都染上了粉色,慌忙搖頭,聲音細弱卻堅定:“不……不行了大哥……天都亮了……待會兒還要去給姐姐請安,一起用早飯呢……去晚了……姐姐該……該笑話了……”
她一想到要去見潘金蓮,心中就又是羞怯又是忐忑,哪裏還敢再與金海纏綿。
金海看著她羞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樣子,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再強求,隻是依舊將她連人帶被攬在懷裏,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嗅著她發間的清香,低聲道:“好,聽你的。那……晚上?”
李瓶兒被他抱在懷裏,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熱和有力的心跳,身子有些發軟,心裏卻是甜絲絲的。她將臉埋在他胸口,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聲如蚊蚋地“嗯”了一聲。
兩人又溫存了片刻,說了些體己話,直到窗外傳來丫鬟春梅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和準備熱水的動靜,這才起身。
李瓶兒服侍金海穿上外袍,動作細致溫柔。金海看著她低眉順眼、認真為自己係著衣帶的模樣,心中一片寧靜滿足。
收拾停當,金海便牽著依舊有些臉頰發燙的李瓶兒,一同前往正房的“毓秀堂”用早飯。
踏入毓秀堂的飯廳,潘金蓮早已端坐在主位旁,正由小翠伺候著布菜。她今日穿了一身玫紅色的杭綢褙子,襯得肌膚勝雪,眉眼間帶著一絲慵懶,卻也精神奕奕。看到金海和李瓶兒攜手進來,她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一圈,尤其在李瓶兒那明顯精心打扮過、卻難掩眉眼間春色與羞澀的臉上停頓了一下,嘴角便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哥,瓶兒姐姐,可算來了。”潘金蓮聲音清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
“姐姐。”李瓶兒連忙鬆開金海的手,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聲音輕柔,帶著幾分恭敬。
“喓,自家人,不必多禮,按年齡我應該成你為姐姐才對,快坐吧。”潘金蓮笑著擺手,示意她坐下。
瓶兒卻不肯落座,“這哪行啊,俗話說,先入門著為大,再說了咱們是同一年生人,隻是我比你月份大了倆月,無論如何不能壞了規矩。姐姐就別難為我了”,說完瓶兒又向金蓮作了揖。
金蓮正要推讓,金海插嘴道,“我看瓶兒說的對,不能壞了規矩,金蓮你對瓶兒就以妹妹相稱吧,”
“嗬嗬!這剛剛一晚上,就開始護著啦。我隻有從命啦,以後還要妹妹多多照顧啊!”金蓮的伶牙俐齒終於有了機會。
“你看你我這不是相著你說話嗎?”金海一臉的無奈。下定決心,以後這種話題自己還是少插嘴為妙。……
三人落座,小翠和春梅連忙盛上熱氣騰騰的碧粳米粥和各色小菜點心。
潘金蓮舀了一勺粥,卻不急著吃,目光笑吟吟地看向坐在金海下首、一直微垂著頭的李瓶兒,語氣關切地問道:“瓶兒妹妹,昨夜……在攬月軒睡得可還安穩?初來乍到,可還習慣?”
李瓶兒正夾著一筷子醬瓜,聞言手微微一抖,醬瓜差點掉回碟子裏。她強自鎮定,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些:“勞姐姐掛心,妹妹睡得……很好,攬月軒一切都好,很是習慣。”隻是那聲音裏,總透著一絲底氣不足。
潘金蓮將她的窘態看在眼裏,眼中笑意更深,她放下勺子,拿起繡帕輕輕擦了擦嘴角,故作歎息狀,拉長了聲音道:“唉——妹妹睡得安穩就好。不像姐姐我啊,在這毓秀堂,可是翻來覆去,幾乎一宿都沒怎麽合眼呢!”
“啊?”李瓶兒一愣,下意識關切地問道,“姐姐為何失眠?可是身子有何不適?或是這新宅子……姐姐住不慣?”她以為是潘金蓮換了新環境不適應,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潘金蓮見她一臉單純關切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波流轉,斜睨了旁邊一直埋頭苦吃、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的金海一眼,這才對李瓶兒道:“我的傻妹妹!姐姐我啊,不是身子不適,是這耳朵根子不清淨喲!”
她模仿著昨夜可能聽到的動靜,壓低聲音,卻足以讓桌上的人都聽清,帶著誇張的語調:“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兩隻夜鶯,在那院子裏,嘰嘰喳喳,叫了半宿,又是撲騰又是歡唱的,那聲音……嘖嘖,當真是婉轉悠揚,穿透力極強!攪得姐姐我想安生睡個覺都不成!瓶兒妹妹,你離得近,可曾聽見了?”
“轟——!”
李瓶兒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整張臉瞬間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連小巧的耳垂都紅透了!她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哪裏還聽不出潘金蓮話裏的調侃之意?這分明是在打趣她昨夜……昨夜與金海……
“姐姐!你……你取笑人!”李瓶兒又羞又急,跺了跺腳,嗔怪地瞪了潘金蓮一眼,卻又不敢真的生氣,隻好把羞惱的目光投向罪魁禍首——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把臉埋進碗裏的金海。
金海被李瓶兒那帶著嗔怪和求助的眼神一看,更是頭皮發麻。他幹咳兩聲,連忙拿起一個肉包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試圖轉移話題:“唔……這包子……味道不錯!李嫂的手藝又精進了!咳咳……那個……明天就是這個月酒神擂台賽的月賽了,聽說來了幾個厲害角色,我得早點去酒樓盯著,讓大家好好準備準備……”
潘金蓮見金海這副狼狽躲閃的模樣,和李瓶兒那羞得快要冒煙的俏臉,心中那點因為丈夫去了別人房中而產生的一絲微妙酸意,也徹底被這有趣的情景衝散了。她本就不是心胸狹隘之人,見李瓶兒如此害羞,也不再窮追猛打,隻是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好了好了,不逗你們了!快吃飯吧,瞧把我們家大郎嚇得,包子都快噎著了!”
李瓶兒見潘金蓮不再調侃,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但臉上的紅暈一時半會兒卻難以消退,隻能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著粥,不敢再看金海和潘金蓮。
金海見風波暫平,連忙順著杆子往上爬,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是啊是啊,明天的月賽很重要,若是能再出一個像上次‘醉不倒’那樣的豪客,對我們五糧液的名聲可是大有裨益。我吃完就得過去看看。”
潘金蓮也收斂了笑容,點頭道:“正事要緊,大郎快去忙吧。家裏有我和瓶兒妹妹照應著。”她說著,又看向李瓶兒,語氣親切自然,“妹妹,待會兒吃完了,陪我去庫裏看看新到的幾匹料子,天氣漸熱,也該給大哥和咱們添置些夏衣了。”
李瓶兒連忙點頭應下:“是,姐姐。”
飯桌上的氣氛,在經曆了最初的戲謔調侃後,終於恢複了和諧溫馨。陽光灑滿飯廳,照著其樂融融的三人。金海看著眼前這兩位性格迥異卻同樣美麗、並且相處日漸融洽的妻子,心中充滿了對眼下這份安穩幸福的珍惜。前世的陰影,似乎也在這樣的晨光與笑語中,漸漸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