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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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誕和蕭承這對兄弟對坐,中間放了一塊棋盤。
    蕭誕執白,蕭承執黑,棋盤上的白子明顯占據了優勢,黑子在角落裏負隅頑抗。
    但兩人的心思都不在棋盤上,雖然黑子白子殺得片甲不留,兩人聊的卻是再日常不過的小事。
    “北域冬日極冷,我怕你凍壞了,年年都讓人送炭送裘,如今看來,效果顯著。”蕭誕笑道,語調頗為得意。
    蕭承當時一進宮,他就看了好一會兒蕭承的膝彎。
    當年他們都還年幼,蕭承時常被先帝罰跪,隻是因為先帝不喜他們的母親雲皇後,卻又動不得作為太子的蕭誕,隻能遷怒蕭承。
    久而久之,蕭承的膝蓋出了些問題,先帝晚年大病隻能臥榻,皇後與蕭誕控製了朝政,蕭誕便命他的侍從日日盯著蕭承泡腳,再讓繡娘製了專門的護膝,那護膝是他親自設計的,在裏麵縫有細小的銅管,可灌入熱水暖身,又不許蕭承再行跪禮,養了許久,才保證沒有大礙。
    能保住蕭承的這副膝蓋,蕭誕相當自得。
    先帝四十的年紀,算不上老邁,大病一場就隻能臥榻,這其中很難說沒有皇後和蕭誕的手筆。
    當年蕭誕剛登基,蕭承就自請去邊關督軍,他放心不下蕭承的腿,屢次回絕,蕭承一再堅持,才讓他去了。
    “臣弟的膝蓋如今並無大礙了,多謝皇兄費神。”蕭承不苟言笑,但看得出來,他是真心覺得感激。
    蕭誕於他,一是君主,二是兄長,無論是君主關心臣下,還是兄長關心弟弟,都讓他覺得感動。
    蕭誕失笑,他這個弟弟從小就一副大人樣,他品了品放在手邊的香茗,換了個話題。“我聽說北域的冬天,將壺中熱水潑到室外,立刻便能凍成冰晶?”
    蕭承看蕭誕頗為感興趣的模樣,點了點頭,便開始從腹中搜羅北域一些冬日的趣聞說給他聽。
    蕭誕聽得津津有味,背後的內侍湊來,跪在他身側輕聲說了一句,他才微微收斂了笑意,揮手示意。
    片刻後,蘇柳穿著華麗的宮裝,緩步進了殿內。
    蕭承隻瞥了她一眼,目光銳利如刀,一瞬間蘇柳差點以為他是把她當敵人來看了,發現蕭承看過她後舉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蘇柳才鬆了口氣。
    原來他是緊張了。
    她也打量著蕭承,和他溫潤君子一般的哥哥不一樣,蕭承看起來就是個不苟言笑的老古板,也符合他武將的印象,眉目都生得肅穆,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誰想得到他最後幹得出來政變和奪兄妻這種事呢?
    蘇柳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到蕭誕的身旁,蕭誕摸了摸她的秀發,溫和一笑,向她介紹蕭承。
    “這是我的弟弟,鎮北將軍蕭承。”
    “他在邊境守了三年,今年才回來。”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不然他不應該是守三年才回來,而是守六年才回來了。
    蘇柳微笑,“見過承王爺。”
    蕭承緩緩點頭,“見過宸妃娘娘。”
    他似乎很怕衝撞了蘇柳,說這話時都是低著頭說的。
    三人都沒多做什麽繁瑣的禮節,因為蕭誕不喜那些繁文瑣節,就喜歡這樣自然的親近,隻不過能與他這樣自然親近的人不多罷了。
    蘇柳瞅了一眼棋局,“咦”了一聲,“陛下的棋下得真好。”
    蕭誕噗嗤一聲笑出來,“還不是你平常躲懶,不肯跟朕下棋。”
    蘇柳會玩,但對棋類遊戲不感興趣,所以蕭誕想下棋的時候她都會拉他去做別的事,譬如看戲,這玩意在蘇柳看來就是古代版電視劇。
    “看這棋局,我就是下了也下不過陛下。”蘇柳對蕭誕笑她懶不以為意,此時剛好有侍女端了茶來,蘇柳接過,喝了兩口放到一邊。
    蕭誕喜愛地摟住她的肩,隨後才繼續與蕭承攀談。
    蕭承多半時間都低著頭,少數時候才抬起頭來回話,但即使他抬頭,也基本從不看蘇柳。
    蕭誕發現了他的不自在,想到蕭承至今也未娶妻,猜他是不自在,怕冒犯了宸妃才如此,半笑半歎地打趣他。
    “都是一家人,別怕。”
    “臣弟隻是怕衝撞了皇嫂。”蕭承依然低著頭。
    剛才他看過去的那一眼,蘇柳站著他坐著,蘇柳居高臨下地歪頭,也剛好朝他看來,兩人視線撞個正著,他內心激躍,一時怕自己失態才立刻收回了視線。
    他回京路上已經聽聞過了皇兄的這位寵妃,據說皇兄寵愛她如珍如寶,現在甚至除了她的宮以外都不去了。
    他倒是不像那些文人那樣,對皇兄愛誰都要指手畫腳,隻是有些好奇,什麽人才擔當得起皇兄這般喜歡。
    直到他真見到了蘇柳,他發現這位宸妃長相極其精致,比起人更像是工匠精心做的瓷偶一般,配上諸多華麗的配飾和名貴布料做的衣裳,更像人偶一般。
    不過她坐下後開始說話,那股感覺就褪去了。
    皇兄自小不像其他皇子一般,曾經偏愛過女孩玩的娃娃,這是宮廷秘聞,也就他和幾位內侍知道。
    他猜測皇兄如此喜歡這位宸妃,多少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沒想到,在皇兄的口中,這位宸妃和他,已經是“一家人”了。
    隻是胡思亂想之下,他才驟然清醒,發覺自己已經揣測了半天皇兄的後宮,越發不敢看一旁的宸妃。
    蕭誕見他越發不自在,笑歎一聲:“罷了,原先是想讓一家人私下裏先見麵相處一番,沒想到會讓承弟如此不自在。”
    “你先回府休息吧,兩日後的宮宴,再一起吃頓飯。”
    蕭承告退後,蕭誕一手攬過蘇柳,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跟她說話。
    “原本想我們三人一起用一餐的,沒想到......”他笑著搖頭,“我看也該給弟弟選一門親事了,免得他在軍營裏跟一幫大漢廝混過來,見到女人就一副毛頭小子樣。”
    蘇柳還看著棋盤上的殘局,一時好奇,拿過一個白子落了子,蕭誕便一邊跟她說話,另手拿過黑子繼續跟她下,這棋局沒過多久,就逆轉成了黑子優勢。
    “下不過你,算了。”眼看著棋盤上大片的白,蘇柳搖搖頭不下了。
    蕭誕此時見過弟弟,心情很好,也不跟她計較,順口說起了別的話題。
    蘇柳聽著時不時應兩句,他就能自己說上半天。
    她就邊聽,邊看著蕭承留下的那杯茶水。
    感情這麽好的兄弟倆,到底為什麽會反目成仇呢?
    接下來的這兩年,怕是還有什麽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