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水母歌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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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腥的海風突然拐了個彎,裹著股甜膩的調子撞進耳朵裏時,葉薇正蹲在沙灘上給蘇烈包紮腿傷。那調子細得像蛛絲,卻鑽得極深,順著耳道往腦仁裏紮,竟是老金常哼的《船工號子》——“浪打船頭尖喲,撐篙莫回頭喲……”
“老金?”蘇烈猛地抬頭,纏著繃帶的手差點扯裂傷口。他們三個從秦墓石門出來後就和老金走散了,臨走前老金說要去海邊找些幹柴,怎麽會突然在海裏唱歌?他掙紮著要站起來,卻被葉薇一把按住。
“不對勁。”葉薇的指尖泛涼,她摸向懷裏的青銅令牌,令牌竟像被冰過似的,透著股刺骨的寒意。目光掃向海麵時,她的後背瞬間冒了冷汗——碧藍的海水裏,浮著無數半透明的“薄紗”,陽光照在上麵,折射出詭異的藍紫色光暈,那些“薄紗”正隨著浪頭往岸邊漂,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一隻隻碗口大的水母,觸須像絲線一樣垂在水裏,悄無聲息地纏向岸邊的碎石。
“是聲蠱水母!”葉薇的聲音發緊,林野的布防圖裏用紅筆標過這東西——秦代方士用殉葬船工的魂魄煉的陰邪,觸須藏著蝕骨毒,歌聲能勾人魂魄,當年南疆古墳裏,整支隊伍就是被這東西騙進海裏,最後隻剩幾具白骨浮上來。
話音剛落,那《船工號子》突然變響,不再是細弱的哼調,而是像有無數張嘴貼在耳邊嘶吼,震得葉薇耳膜生疼,眼前開始發黑。她恍惚看到老金正站在海中央,手裏舉著根船篙,朝著他們喊:“快下來!我找到船了!”可仔細一看,老金的臉竟在慢慢融化,變成了水母半透明的傘蓋,傘蓋下的觸須裏,裹著幾根泛白的指骨。
“別聽!是幻聽!”葉薇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意讓她清醒了一瞬。她轉頭去看蘇烈,卻發現蘇烈已經站在了海水裏,腳踝被水母的觸須纏上,黑紫色的毒線正順著他的小腿往上爬,他卻渾然不覺,還在朝著“老金”的方向走:“金叔,等等我……”
葉薇剛要衝過去拽他,身後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回頭一看,墨塵正捂著耳朵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的冷汗順著下頜往下滴,手裏的青銅劍“當啷”掉在沙灘上。他的視線已經散了,嘴裏喃喃著:“師父……別丟下我……”——墨塵的師父當年就是在海裏失蹤的,這聲蠱水母竟能勾出人心底最深的執念。
“墨塵!醒醒!”葉薇衝過去,想把墨塵扶起來,可剛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推開。墨塵踉蹌著站起來,眼神空洞地朝著海裏走,腳踝剛沾到海水,就被幾隻水母纏上,毒線瞬間爬滿了他的小腿,他卻像沒感覺似的,還在往前走。
海麵的聲蠱水母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鋪在水麵上,像一塊半透明的黑紫色毯子。歌聲也越來越刺耳,震得沙灘上的碎石都在微微顫動,葉薇感覺自己的耳膜像要被捅破,眼前開始出現重影——她看到林野站在霧山裏,朝著她揮手;看到蘇烈被蟲群吞沒;看到墨塵的師父從海裏探出頭,朝著墨塵笑……這些幻象像針一樣紮進她的腦子裏,讓她隻想閉上眼,跟著歌聲走進海裏。
“不行!不能倒下!”葉薇咬著牙,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嘴裏散開,終於壓過了幾分幻象。她摸出懷裏的玉佩,攥在手心,玉佩的溫度瞬間升高,燙得她指尖發麻。她想起林野說過,玉佩浸過他的血,能破陰邪的幻術。她趕緊將玉佩湊到蘇烈的耳邊,玉佩的光芒透過蘇烈的耳廓,照進他的眼睛裏。蘇烈猛地打了個寒顫,眼神瞬間清醒過來,低頭看到纏在腳踝上的水母觸須,嚇得趕緊往後退,卻不小心絆倒在沙灘上。
“快!幫墨塵!”葉薇將玉佩扔給蘇烈,自己則撿起墨塵掉在地上的青銅劍,朝著墨塵的方向衝去。墨塵已經走到海水齊腰的地方,幾隻巨大的聲蠱水母正圍著他轉,觸須像鞭子一樣朝著他抽來。葉薇揮劍朝著觸須砍去,青銅劍剛碰到觸須,就發出“滋啦”的聲響,觸須瞬間蜷縮成一團,掉在海水裏,很快就化成了一灘黑水。可更多的觸須湧了上來,纏上了葉薇的胳膊,黑紫色的毒線順著她的胳膊往上爬,疼得她齜牙咧嘴。
蘇烈拿著玉佩衝到墨塵身邊,將玉佩貼在墨塵的額頭上。墨塵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神終於清醒過來,看到纏在自己身上的水母觸須,趕緊用劍砍斷。可他們三個已經被聲蠱水母包圍了,無數觸須從四麵八方湧來,歌聲也越來越刺耳,震得他們頭暈目眩,根本看不清方向。
“金蠶香!我們還有金蠶香!”蘇烈突然想起懷裏的東西,趕緊掏出個小布包,裏麵是從秦墓主墓室帶出來的金蠶香粉末。葉薇眼睛一亮,接過金蠶香的粉末,撒在三人周圍。金蠶香遇風燃起淡金色的光,那些追來的觸須一碰到光,就化成了黑煙,連海麵上的聲蠱水母也紛紛往後退,不敢靠近金色的光芒。
可海麵的聲蠱水母並沒有退走,反而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隻巨大的水母,傘蓋有半艘船那麽大,觸須像無數條黑色的鞭子,朝著三人抽來。巨大的歌聲從它的傘蓋裏傳出來,震得葉薇他們耳膜劇痛,眼前的幻象又開始出現——這一次,幻象裏的人都變成了他們自己,正朝著他們招手,讓他們走進海裏。
“不能被幻象騙了!”葉薇咬著牙,舉起青銅劍,朝著巨大水母的傘蓋衝去。墨塵和蘇烈也反應過來,跟著葉薇一起衝了上去。巨大水母的觸須朝著他們抽來,葉薇揮劍砍斷觸須,墨塵則用劍刺向水母的傘蓋,蘇烈則將金蠶香的粉末撒在水母的傘蓋上。金蠶香的粉末遇火燃燒,金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巨大水母,水母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身體開始膨脹,最後“轟隆”一聲爆炸,無數小水母從它的身體裏飛出來,落在海裏,很快就化成了黑水。
歌聲消失了,海麵終於恢複了平靜。葉薇、蘇烈和墨塵癱坐在沙灘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們的身上都纏著或多或少的水母觸須,黑紫色的毒線還在皮膚上殘留著,疼得他們齜牙咧嘴。
“終於……解決了……”蘇烈喘著氣,摸了摸懷裏的玉佩,玉佩的溫度已經恢複了常溫。
葉薇點點頭,目光看向遠方的海麵。剛才巨大水母爆炸的地方,海水開始泛黑,像有什麽東西在水下湧動。她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剛要起身,腳下的沙灘突然開始震動,海裏的黑水朝著沙灘湧來,像一條黑色的蛇,朝著三人爬來。
“是陰邪的怨氣!”葉薇臉色一變,“快起來!這怨氣能腐蝕活人的血肉!”
三人趕緊站起來,朝著樹林裏跑。可黑水的速度太快,很快就追上了他們,纏上了墨塵的腳踝。墨塵感覺腳踝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他低頭一看,黑水正往他的皮膚裏鑽,腳踝很快就變得烏黑。
“墨塵!”葉薇和蘇烈趕緊回頭,想幫墨塵擺脫黑水,可黑水卻像有生命似的,纏得越來越緊。
墨塵咬著牙,摸出懷裏的青銅令牌,朝著黑水扔去。令牌剛碰到黑水,就發出金色的光芒,黑水瞬間被光芒籠罩,開始蜷縮成一團,很快就化成了一灘白煙,消失在空氣裏。墨塵的腳踝也恢複了正常,隻是還有些疼。
“這令牌……還真管用……”墨塵撿起令牌,攥在手裏,心有餘悸地說。
葉薇點點頭,目光看向樹林深處。剛才和老金走散後,老金就往樹林裏去了,現在聲蠱水母已經解決了,他們得趕緊找到老金,一起離開這裏。
“走,找老金去!”葉薇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蘇烈和墨塵也跟著站起來,三人朝著樹林深處走去。樹林裏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可他們的心裏卻都有些不安——老金已經走了這麽久,怎麽還沒回來?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他們終於在樹林深處看到了老金的身影。老金正靠在一棵大樹上,手裏拿著一根幹柴,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看起來很虛弱。
“金叔!你怎麽樣?”蘇烈趕緊跑過去,扶住老金。
老金看到他們,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就是剛才聽到海裏有歌聲,差點被勾了魂,還好我用幹柴燒了些煙,才把那些水母趕跑……”
葉薇摸了摸老金的脈搏,脈搏雖然有些弱,但還算平穩。她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我們趕緊離開這裏,這裏不安全。”
老金點點頭,在蘇烈的攙扶下站起來。四人朝著樹林外走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卻驅不散他們心裏的寒意——秦墓的陰邪還沒徹底清除,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危險在等著他們。
老金的話音剛落,樹林深處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不是風吹樹葉的動靜,是潮濕的水跡拖動聲,混著細弱的“滴答”聲,像有什麽東西正從暗處往這邊爬。葉薇瞬間握緊青銅劍,目光掃向聲音來源處,隻見幾株歪脖子鬆樹後麵,竟滲出了淡藍色的水漬,水漬裏還浮著細小的半透明觸須,正順著樹根往老金腳邊纏。
“小心腳下!”葉薇一把將老金往後拽,劍尖挑起根枯枝,朝著觸須戳去。枯枝剛碰到觸須,就“滋啦”一聲冒起白煙,很快就被腐蝕成了黑渣。她心裏一沉——聲蠱水母的觸須竟能順著土壤裏的潮氣蔓延,這說明剛才炸掉的母體根本沒徹底死絕,反而把根紮進了秦墓的地下水脈,連帶著樹林下的土層都成了它的“獵場”。
蘇烈扶著老金退到一塊幹燥的岩石上,剛想掏出金蠶香粉末,耳邊突然又響起了那熟悉的《船工號子》。這次的聲音更近了,像是有人貼著他的耳廓哼唱,尾音裏還裹著股甜膩的腥氣,震得他耳膜發疼,眼前開始晃:他竟看到自己站在秦墓的水道裏,無數吸血蟲正從四麵八方湧來,而老金正舉著刀擋在他身前,後背卻被蟲群啃得血肉模糊。
“金叔!別過去!”蘇烈突然嘶吼起來,伸手就要去抓“老金”的胳膊,卻被葉薇死死按住。他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朝著那片滲著水漬的土壤走了三步,腳踝已經被半透明的觸須纏上,黑紫色的毒線正順著小腿往上爬。
“是幻聽勾魂!閉緊嘴,咬住舌尖!”葉薇的聲音也有些發顫,她的耳朵裏正響著墨塵師父的聲音——那是她從墨塵嘴裏聽過的故事,說他師父失蹤前最愛說“等打完這趟水,就帶你去看海”,此刻這聲音卻像真的一樣,在她耳邊重複著:“葉薇,放輕鬆,跟著我走,就能找到林野……”
墨塵的情況更糟。他手裏的青銅劍已經掉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地盯著樹林深處,嘴裏喃喃著“師父”,腳步不受控地朝著水漬最重的地方挪。那些觸須像有眼睛似的,紛紛朝著他的腳踝纏來,觸須頂端的毒刺已經刺破了他的褲腿,貼在了皮膚上。
老金雖然虛弱,卻還保持著幾分清醒。他摸出懷裏的火折子,狠狠吹亮,扔向那片水漬。火光竄起的瞬間,觸須“滋滋”地縮成一團,幻聽的聲音也弱了幾分。“快!把幹燥的樹枝堆過來!”老金嘶吼著,用沒受傷的手拽過身邊的枯枝,往火裏添。
葉薇趁機掐了蘇烈一把,又踢了墨塵的小腿一腳。蘇烈吃痛,瞬間清醒過來,趕緊彎腰扯掉腳踝上的觸須,黑紫色的毒線已經爬到了膝蓋,疼得他齜牙咧嘴。墨塵也晃了晃腦袋,撿起地上的青銅劍,朝著纏來的觸須砍去,劍刃上沾到觸須的汁液,竟泛起了一層黑鏽。
“這水母的毒能蝕金屬!”墨塵驚道,剛想把劍收回來,卻發現劍身上的黑鏽正順著劍柄往他手上爬,嚇得他趕緊鬆手。那把青銅劍落在地上,很快就被水漬裏的觸須纏上,沒一會兒就化成了一灘黑渣。
葉薇心裏一緊,摸出懷裏的玉佩——這是目前唯一能壓製陰邪的東西。她將玉佩塞進墨塵手裏:“握緊它!別放手!”玉佩剛碰到墨塵的掌心,就發出淡金色的光芒,順著他的手臂蔓延開來,黑鏽瞬間消退,幻聽的聲音也徹底消失了。
蘇烈也趕緊摸出金蠶香粉末,撒在岩石周圍。金色的光芒和玉佩的光暈重疊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屏障,那些滲過來的水漬和觸須,一碰到光就化成了白煙。可這屏障維持不了多久,金蠶香粉末已經所剩無幾,玉佩的光芒也在慢慢變暗。
“得找到水母的根!”葉薇盯著那片不斷滲出水漬的土壤,“它的本體肯定藏在這下麵,隻要毀了本體,這些觸須就會自己消失!”她剛要彎腰去挖,就被老金拽住:“別衝動!這下麵說不定連著秦墓的地下水道,一挖就會觸發機關!”
話音剛落,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那片滲著水漬的土壤開始往下陷,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裏湧出大量的海水,還有無數隻聲蠱水母,正朝著四人撲來。最前麵的那隻水母比之前的母體還大,傘蓋下的觸須裏裹著幾根泛白的骨頭,正是之前失蹤的船工的骸骨。
“是母體的殘魂!它把地下水道當成了新的巢穴!”葉薇嘶吼著,摸出最後一點金蠶香粉末,朝著水母群撒去。金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洞口,水母群發出刺耳的尖叫,卻沒後退,反而踩著同類的屍體往前衝。
蘇烈扶著老金往後退,墨塵則舉著玉佩,擋在最前麵。玉佩的光芒越來越亮,可水母群的數量太多,很快就把光芒壓了下去。觸須纏上了墨塵的胳膊,黑紫色的毒線瞬間爬滿了他的肩膀,疼得他渾身發抖,卻死死攥著玉佩不放。
葉薇看著越來越近的水母群,突然想起林野布防圖上的一句話:“聲蠱水母怕雷火,可引天雷破之。”可這裏是樹林,怎麽引天雷?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洞口上方的一棵老鬆樹上——那棵樹的枝幹上纏著幾根廢棄的銅鏈,是之前盜墓賊留下的,銅鏈的一端還插在地下,應該能導電。
“墨塵!把玉佩給我!”葉薇嘶吼著,接過玉佩,朝著老鬆樹衝去。她踩著搖晃的枝幹,將玉佩綁在銅鏈上,又摸出火折子,點燃了纏在銅鏈上的幹藤條。火光照亮了銅鏈,也引來了天上的烏雲——剛才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烏雲,雷聲滾滾,像是隨時都會下雨。
水母群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瘋狂地朝著葉薇撲來。觸須纏上了她的腳踝,黑紫色的毒線爬滿了她的小腿,疼得她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她咬著牙,將銅鏈的另一端扔進洞口裏的海水裏。
“轟隆!”
一道天雷劈了下來,正好落在銅鏈上。電流順著銅鏈竄進海水裏,洞口裏的水母群瞬間被電得抽搐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海水冒著白煙,無數隻水母化成了黑渣,連那隻最大的母體也蜷縮成一團,很快就沒了動靜。
地麵停止了震動,洞口裏的海水也慢慢退了下去。葉薇從樹上跳下來,腳踝上的觸須已經化成了白煙,黑紫色的毒線還在皮膚上殘留著,疼得她站不穩。蘇烈趕緊跑過去扶住她,墨塵和老金也圍了過來,臉上滿是後怕。
“終於……解決了……”葉薇喘著氣,摸了摸懷裏的玉佩,玉佩的光芒已經徹底消失了,變得冰涼。她知道,這玉佩已經耗盡了力量,再也不能壓製陰邪了。
老金看著洞口,歎了口氣:“這秦墓的陰邪真是沒完沒了,我們得趕緊找到主墓室的出口,不然還會遇到更危險的東西。”
葉薇點點頭,目光看向樹林深處。剛才的天雷劈倒了幾棵老鬆樹,露出了一道隱藏在樹根後的石門,石門上刻著秦代的篆字,正是“玄宮後道”——這應該就是通往主墓室出口的路。
“走!”葉薇扶著蘇烈,墨塵扶著老金,四人朝著石門走去。石門很重,四人合力才推開一條縫。門後是一條長長的墓道,墓道裏彌漫著潮濕的土腥氣,牆壁上的火把還在燃燒,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們不知道,這條墓道的盡頭,等著他們的不是出口,而是秦墓最恐怖的陰邪——“血屍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