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川城的天，仿佛都比往日亮了幾分。
    青木府衙門前的告示欄，一大早便被圍得水泄不通。
    當差役將寫著張德昌、王宗耀二人勾結血煞教、魚肉鄉裏、意圖獻祭全城等累累罪狀的告示奮力貼上時，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蒼天有眼啊！這兩個老畜生終於遭報應了！”
    “徐副統領英明！為我們青川城除了大害！”
    “活該！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不多時，府衙大門“吱呀”一聲洞開，數十名披堅執銳的鷹犬衛，押解著兩個狼狽不堪的身影走了出來。
    正是張德昌與王宗耀。
    往日裏錦衣玉食、頤指氣使的兩位家主，此刻披頭散發，囚衣加身。
    他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帶著血沫，形容枯槁，哪裏還有半分往日的威風。
    “冤枉啊！徐大人！我們是冤枉的！”
    張德昌一見到外麵的百姓，如同瘋了一般，拚命掙紮著，嘶聲哭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都是孫明誌！是他！是他指使我們這麽幹的！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王宗耀更是雙腿發軟，幾乎是被兩名差役拖著往前走，他麵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嘴裏不斷重複著。
    “完了……全完了……饒命啊……各位父老鄉親，饒了我們吧……”
    他涕淚橫流，悔恨與恐懼交織，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橫行霸道的囂張氣焰。
    “呸！現在知道喊冤了？早幹什麽去了！”
    “打死這兩個狗東西！害人精！”
    憤怒的百姓們也不知從哪摸出來的爛菜葉、臭雞蛋，劈頭蓋臉地朝著二人砸了過去。
    張德昌和王宗耀瞬間成了五顏六色的落湯雞，腥臭汙穢之物掛滿了全身，狼狽不堪，引得眾人一陣哄堂大笑，其間夾雜著暢快的咒罵。
    積壓在百姓心頭多年的怨氣，仿佛都隨著這陣笑罵與投擲消散了不少。
    這番震動全城的景象，很快便傳到了孫明誌耳中。
    孫府書房內，孫明誌聽著下人驚慌失措的稟報，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濺濕了他的官袍下擺，他卻渾然不覺。
    張德昌、王宗耀被捕，高遠被拿下，黑風寨派去滅口的悍匪全軍覆沒……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如墜冰窖。
    尤其是張德昌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句“都是孫明誌指使的”，更是像一根燒紅的毒刺，狠狠紮進了他的心口。
    “李風靈……徐振……”
    他低聲喃喃自語，眼中布滿了血絲，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也散亂了幾根。
    他知道，自己徹底暴露了。
    徐振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他！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孫明誌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與其束手就擒，不如魚死網破！
    客院石桌旁，夜風漸息，燭火安穩地跳動著。
    “高遠那家夥徹底栽了，張德昌和王宗耀也進去了，聽說很快就能和錢明在牢裏湊一桌打葉子牌了。”
    趙勇灌了口茶，臉上帶著幾分快意。
    “錢明那小子，聽說已經在獄中嚇得三魂去了七魄，整日神神叨叨，說有鬼要索他的命，活該！”
    林月瑛剝了個橘子，丟一瓣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那是他自作自受。”
    “不過，看著張、王那兩個老家夥被百姓扔臭雞蛋，真是解氣！早該這樣了！”
    “哼，便宜他們了，”
    龍茵擦拭著她的碧海龍紋簪，聞言哼了一聲。
    “依我說，就該把他們吊在城門口，讓大家夥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們！”
    李風靈指尖輕叩桌麵，眸光沉靜。
    “張、王二人罪有應得，高遠也得到了應有的下場。但孫明誌才是真正的大魚。”
    她看向眾人。
    “孫明誌在青木府經營多年，根基深厚。”
    “徐副統領手中的賬簿能讓他傷筋動骨，卻不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我們要的，是連根拔起，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她頓了頓，繼續道：“要讓孫明誌徹底慌亂，就必須讓他相信，他與血煞教最核心的秘密，已經暴露了。”
    她想起了在青木府檔案室密信上發現的那個詭異圖騰，那圖騰讓她至今記憶猶新，隱隱透著一股遠比尋常血煞教徒更為陰森、古老的氣息。
    “月瑛，”
    李風靈看向林月瑛，
    “還記得我們在檔案室看到的那枚特殊圖騰嗎？”
    林月瑛微微蹙眉回憶片刻，隨即眼睛一亮。
    “記得！就是那個畫在加密信件火漆背麵，像獸非獸，像符非符的怪東西！”
    “當時就覺得那玩意兒邪乎得很，讓人看著心裏發毛。”
    “沒錯。”
    李風靈點頭。
    “我懷疑，那個圖騰代表著孫明誌與血煞教更深層次的聯係，甚至可能是他保命的底牌。”
    “我們就用這個圖騰，去敲打敲打他這座‘山’。”
    一直安靜地聽著眾人說話的蘇瑤，此刻卻小聲開口，帶著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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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靈姐姐，我……我這兩天總感覺孫府後院深處，有一股氣息……”
    “比之前在孫明誌身上感知到的還要陰冷、還要濃烈，和那個圖騰給我的感覺有些像。每次感應到，心裏都毛毛的，很不舒服。”
    李風靈眸光一凝，蘇瑤的感知無疑印證了她的猜測。
    孫明誌的府邸，果然藏著大秘密。
    “計劃很簡單，”
    李風靈看向林月瑛。
    “你模仿那個圖騰，製作一個標記，想辦法‘送’到孫明誌府上，讓他‘不經意’間發現。”
    “這個我擅長！”
    林月瑛拍著胸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放心吧風靈，保證讓他收到這份‘大禮’時，驚喜交加，魂飛魄散！”
    龍茵撇了撇嘴。
    “就這麽個小玩意兒，能把他嚇著？”
    “這叫攻心為上。”
    李風靈微微一笑。
    “猛虎最怕的，不是明晃晃的刀槍，而是潛藏在暗處，隨時可能噬人的未知威脅。”
    夜色漸深，孫府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
    孫明誌正對著一堆公文心煩意亂。
    城中關於他的流言愈演愈烈，張、王兩家徹底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徐振那邊又步步緊逼，府主錢秉坤的態度也讓他捉摸不透，這一切都讓他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
    突然，一陣微不可查的輕響從窗外傳來。
    孫明誌警覺地抬起頭，厲聲道。
    “誰？！”
    窗外寂靜無聲，隻有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他皺了皺眉，起身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向外望去，除了搖曳的樹影，並無異常。
    正當他準備關窗之際，眼角餘光卻瞥見窗台上似乎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木牌之上，用暗紅色的染料，赫然刻著一個扭曲而詭異的圖騰！
    孫明誌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
    這個圖騰！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如紙，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
    這個圖騰，是他與血煞教內部某個他極度依賴，也極度忌憚的“那位大人”之間，最隱秘的聯絡信物！
    除了他和那位大人，以及極少數核心成員，外人絕不可能知曉！
    如今，這個代表著他最大秘密的圖騰，竟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的書房窗台！
    是誰？！究竟是誰幹的？！
    恐懼如同無數冰冷的觸手，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他立刻聯想到了徐振手中的賬簿，聯想到了城中那些針對他的輿論，再看到這個圖騰……
    “暴露了……徹底暴露了！”
    孫明誌隻覺得天旋地轉，一股滅頂之災的恐慌感席卷全身。
    對方不僅知道了他貪墨的罪行，甚至連他與“那位大人”的聯係，以及他府邸深處隱藏的那個天大秘密，都已經了如指掌！
    “不行……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孫明誌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戾。那口枯井……
    井下的東西，是他最後的依仗，也是他最大的罪證！
    一旦落入徐振手中，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來人！來人！”
    孫明誌嘶聲喊道，聲音因恐懼而尖銳扭曲。
    幾名心腹家丁慌忙跑進書房。
    “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馬上！把後院枯井裏的東西轉移出去！”
    孫明誌壓低聲音，眼中布滿血絲，如同困獸猶鬥。
    “從後巷那條密道走！快！天亮之前必須處理幹淨！若有差池，你們都提頭來見！”
    月上中天，青川城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客院內，李風靈等人早已整裝待發。
    “風靈妹子，孫府那邊有動靜了！”
    趙勇腳步匆匆地從外麵進來，壓低聲音道。
    “孫老狐狸果然慌了！他手下那幾個心腹，正鬼鬼祟祟地從後院一口枯井裏往外抬一個大箱子，看樣子是準備從後巷那條廢棄的地道溜走！”
    李風靈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冷意。
    “魚兒，終於上鉤了。”
    她看向趙闊，神色鄭重。
    “趙叔，今夜，孫府地道出口的攔截，便拜托您和勇哥以及諸位兄弟了。務必小心，對方可能會有高手。”
    趙闊撫著胡須，眼中精光一閃。
    “放心，風靈丫頭。這幫藏頭露尾的鼠輩，老夫還沒放在眼裏。”
    林月瑛活動著手腕，發出一陣劈啪輕響，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
    “總算能鬆鬆筋骨了！希望那老狐狸能多派幾個能打的，不然可太沒意思了。”
    龍茵則抱著她的碧海龍紋簪，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嘴角卻習慣性地撇了撇。
    “可別像上次黑風寨那幫廢物一樣，三兩下就趴窩了，沒勁。”
    李風靈深吸一口氣，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眸光堅定。
    “今夜，我們便要看看，這孫府的山底下，究竟藏著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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