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櫃台前，空氣因風華小隊這番出人意料的舉動而陷入了片刻的凝滯。
    水清淺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與感動，嘴唇翕動，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她身後的兩名天水小隊成員，也同樣麵露激動之色。
    “胡鬧！”
    一道沉穩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在眾人身後響起。
    秦昊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那雙睿智的眼眸裏，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不讚同。
    他沒有去看水清淺，而是將目光徑直落在李風靈身上。
    “風靈師妹，我知道你們急於曆練，但凡事過猶不及。”
    “你們剛剛硬抗了超凡強者的一擊，雖有院長出手化解，但心神與靈力都消耗巨大，五髒六腑必然留有暗傷。”
    “此刻最應做的是靜養調息，或是去聚靈塔穩固心神，而不是再次將自己置於險地。”
    他的話有理有據，充滿了首席弟子應有的關切與理智，讓周圍不少弟子都暗自點頭。
    是啊，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正常人還不都得先休養個十天半月？
    這風華小隊，是不是太拚了點？
    “就是！聽見沒，首席師兄都發話了！”
    龍茵還沒開口，林月瑛倒先一步懶洋洋地附和起來，她用胳膊肘捅了捅龍茵，朝她擠了擠眼。
    “某人剛才還喊打喊殺，現在首席師兄都說了有暗傷，要不……咱還是去聚靈塔裏歇著？”
    “你才有暗傷！你全家都有暗傷！”
    龍茵果然被精準地點燃，她一挺胸膛，瞪著林月瑛。
    “本小姐好得很！別說一個破湖，就是再來一個血老頭，我也照樣把他燒成渣！”
    李風靈無奈地看了一眼又鬥起來的兩人，隨即轉向秦昊，神色平靜而認真地微微躬身。
    “多謝秦師兄關心。”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沒有絲毫動搖。
    “但正如溫室裏的花朵，永遠也經不起真正的風雨。我等皆已至感悟巔峰，前路已現瓶頸，缺的並非靈力積攢，而是一份破而後立的契機。”
    “真正的生死磨礪，遠勝於聚靈塔內的十日苦修。”
    “水師姐於我們有恩，如今她有難，我們豈能袖手旁觀？這既是報恩，也是我們自己的修行。”
    這番話，不卑不亢，擲地有聲。
    將在場所有弟子都聽得愣住了。
    修行……原來修行還能是這樣？
    他們平日裏想的，是如何賺取更多的積分，如何兌換更好的丹藥，如何能在聚靈塔裏多待一天。
    而風華小隊想的，卻是如何將自己置於險地，去尋求那縹緲的“破而後立”。
    境界上的差距，或許還能靠資源和時間彌補。
    可這份心性上的差距，卻如同一道天塹，令人望而生畏。
    秦昊深深地看了李風靈一眼，從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裏，他看到的是不容動搖的決心。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緩緩點了點頭，側身讓開了道路。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不再多言。”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遞了過去。
    “這是‘清心丹’，能安神定魂，化解靈力衝擊留下的些許淤塞。帶在身上，或許能用得到。”
    “多謝師兄。”
    李風靈沒有推辭，坦然地接了過來。
    這份人情，她記下了。
    在周圍弟子們那混雜著敬佩、慚愧與震撼的複雜目光中，風華小隊與天水小隊一行人，
    在任務殿執事那裏正式發布、領取了那份收益甚微的的尋人懸賞，隨後便行色匆匆地離開了神武院。
    半個時辰後，青木城東門外，一輛由兩頭“踏雲獸”牽引的寬敞靈獸車，正平穩地向著城外疾馳。
    踏雲獸形似駿馬，卻生有四蹄雲紋，奔跑起來悄無聲息，速度極快，是青木城內最常見的短途代步工具。
    車廂內，氣氛有些沉悶。
    水清淺的臉上依舊掛著濃濃的憂色，她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又詳細地說了一遍。
    “小芸她……性子有些倔，總想著在修為上超過我，證明自己。
    鏡月湖的‘月影水蘇’對修煉水係功法大有裨益，還能靜心凝神，她知道我最近遇上了瓶頸，才會……才會一個人冒險去采摘，想給我個驚喜。”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哽咽，眼圈泛紅。
    “都怪我，若是我早點發現她的心思，攔住她就好了。”
    “這怎麽能怪你。”
    龍茵難得沒有毒舌，反而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水清淺的肩膀。
    結果用力過猛，差點把人拍得栽過去。
    “你妹妹也是一番好意，再說了，說不定她隻是被什麽事耽擱了，或者迷路了呢。
    等我們到了，把那個什麽湖翻個底朝天，肯定能把她找出來！”
    她這番粗線條的安慰，雖然簡單粗暴，卻意外地讓水清淺的心情好了幾分。
    蘇瑤則默默地從自己的小布包裏，拿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遞到水清淺麵前，小聲道。
    “水師姐，吃……吃了就不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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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糕散發著絲絲甜香，看著蘇瑤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子，水清淺心中的焦慮，仿佛真的被這股暖意衝淡了些許。
    她接過桂花糕，對蘇瑤露出了一個真誠的感激笑容。
    龍茵一抱著雙臂，忍不住開始吐槽：
    “真是奇了怪了，我們風華小隊是神武院的救援隊嗎？剛打完一個超凡級的叛徒，連口熱茶都沒喝完，又要去什麽鬼湖撈人！”
    她話音剛落，身旁的林月瑛便幽幽地飄來一句：
    “哎呀，龍大小姐，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你想想，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妹妹救出來，說不定水師姐一感動，就把她妹妹許配給你了呢。”
    “噗——你胡說八道什麽！”
    龍茵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指著林月瑛的鼻子就罵。
    “我們都是女的！怎麽許配給我？......你這個不正經的家夥！”
    林月瑛咯咯直笑，身形一晃就躲到了李風靈身後，探出個腦袋繼續逗她。
    “女的怎麽了？女的就不能報恩了？我看水清芸師妹肯定也是個美人胚子，配你這條暴躁小火龍，正好互補嘛。”
    “林！月！瑛！……你這個女流氓！”
    龍茵被她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伸著爪子要去抓她。
    “唉~你抓不著~”
    偏偏林月瑛滑得像條泥鰍，圍著李風靈繞圈，就是抓不著。
    兩人日常的拌嘴，總算衝淡了車廂裏緊張壓抑的氣氛。
    連一直憂心忡忡的水清淺，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
    蘇瑤則安靜地看著她們鬧，清澈的眸子裏也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鬧騰了一陣，龍茵氣喘籲籲地敗下陣來，一屁股坐回李風靈身邊，兀自生著悶氣。
    隻是，在和林月瑛鬧完後，獨自在李風靈身側的龍茵，卻忽然安靜了下來。
    林月瑛那句“女的怎麽了？女的就不能報恩了？”，像一顆小石子，在她心湖裏投下了一圈圈始料未及的漣漪。
    女生和女生……能在一起嗎？
    她下意識地，悄悄瞥了一眼身旁正凝神思索著對策的李風靈。
    清冷的側臉，專注的眼神，微風從車窗吹入，拂動了幾縷發絲，輕輕貼在她的臉頰上，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龍茵的心，毫無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這種感覺很陌生，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地撓了一下，癢癢的，又帶著點不知所措的慌亂。
    她從小就被灌輸，身為龍家嫡女，未來必定要嫁給某個門當戶對的家族子弟，聯姻，強大龍家。
    她厭惡這種被安排好的人生，所以她逃了出來，想要證明自己，想要所謂的自由。
    可她追求的自由，難道就是換一個男人，換一種方式，繼續走那條老路嗎？
    為什麽……一定要嫁給男人呢？
    如果……如果能一直和風靈在一起，冒險，戰鬥，一起變強……
    似乎，比嫁給任何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都要好上千倍萬倍！
    一個荒唐又大膽的念頭，如同一顆在嚴冬裏被深埋的種子，頂開了凍土，
    迎著一線微光，在她心底，悄然生了根，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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