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風暴歸於沉寂，那吞噬一切的漆黑光芒，如退潮般消散。
    湖畔，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臭、濃重的水腥，以及劫後餘生者粗重的喘息。
    龍茵撤去“炎龍守護”，俏臉煞白，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被身旁的林月瑛眼疾手快地扶住。
    天水小隊的兩名隊員癱軟在地，望著眼前這片狼藉，眼神空洞，顯然還未從剛才那必死的絕境中回過神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蘇瑤的小臉同樣沒什麽血色，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那雙清澈的眸子，卻在此刻亮得驚人。
    她按在水清芸身上的小手，依舊散發著柔和而堅韌的翠綠光華，如同一道永不熄滅的生命之火。
    “瑤瑤！”
    李風靈心中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終於鬆開，她一個閃身來到蘇瑤身旁，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後怕與顫抖。
    “你嚇死我了！”
    “風靈姐姐……”
    蘇瑤在她懷裏蹭了蹭，小聲而堅定地說。
    “我不能讓你有事。”
    這句簡單的話，讓李風靈的心狠狠一顫，無盡的暖流湧遍四肢百骸。
    然而，她沒有沉浸在這份溫情中。
    腦海中那道怨毒的傳音和被精神衝擊帶來的劇痛，讓她瞬間清醒。
    她鬆開蘇瑤，那雙因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眸，驟然射向湖對岸那片被“風卷殘雲”摧殘得七零八落的蘆葦蕩，眼神冰冷如刀。
    “在那裏！”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青色電光，裹挾著未散的殺意，暴掠而出！
    林月瑛的反應同樣迅疾，她對龍茵交代一句“保護好她們”，便立刻施展身法，緊隨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瞬息而至。
    現場隻剩下一片狼藉。
    被砸得稀爛的蘆葦叢中，一灘已經開始凝固的、散發著腥臭的漆黑血跡格外醒目。
    血跡旁，是幾塊焦黑的金屬與木質碎片，顯然是某種器物自爆後留下的殘骸。
    人，早已逃之夭夭。
    “該死！讓他跑了！”
    李風靈一拳砸在旁邊的焦黑樹幹上，心中滿是懊惱。
    對方的逃遁手段顯然極其高明，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不，他留下了東西。”
    林月瑛蹲下身，撚起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羽毛狀碎片，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是詭心堂特有的‘影鴉’，一種用精神力遠程操控的偵查與自爆傀儡。看來，我們早就被盯上了。”
    她內心翻江倒海，血煞教最詭秘的詭心堂，竟然敢在神武院的地盤如此猖狂行事！
    而且，對方的目標如此明確，直指李風靈的風靈鐲和風靈血脈。
    這讓她對自己臥底的身份，第一次產生了動搖與深深的憂慮。
    教主派自己潛伏，究竟有何深意？
    這一切，他到底知不知情？
    當兩人帶著冰冷的神色返回時，蘇瑤也剛好完成了對水清芸的初步診斷。
    她抬起頭，看向一旁滿眼希冀的水清淺，小臉凝重地搖了搖頭。
    “清淺姐姐，清芸姐姐體內的邪氣已經被徹底清除了，性命無礙。但是……”
    蘇瑤頓了頓，有些不忍地說道。
    “她的靈根和神魂都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創傷，生命力也很虛弱，恐怕……修為會倒退很多，需要很長時間的靜養才能恢複。”
    這個結果，雖在意料之中，卻依舊如重錘般敲在水清淺心上。
    然而，她臉上沒有絲毫失落，反而抱著懷中呼吸平穩的妹妹，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將妹妹交給同伴，隨即掙紮著站起身，走到李風靈四人麵前，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深深地、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今日若非四位師妹，我姐妹二人早已天人永隔，魂斷於此。”
    水清淺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金石般的鏗鏘與決然。
    “此恩，我水清淺與整個天水小隊，永世不忘！”
    她猛地直起身，那雙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眸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
    “我水清淺在此立誓！從今往後，我天水小隊，便是風華小隊的盟友！”
    “風華小隊但有差遣，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這番重諾，擲地有聲，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重逾千斤的分量。
    龍茵看著這一幕，第一次沒有開口毒舌。
    心魔幻境中被家族拋棄的冰冷與絕望還曆曆在目，眼前這份不離不棄、生死相托的姐妹之情，深深地觸動了她。
    她下意識地看向李風靈，看著她坦然接受了這份重諾，那份堅毅的側臉，竟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與依賴。
    李風靈扶起水清淺，心中同樣感慨萬千。
    幻境中小瑤那絕望的眼神，非但沒有擊潰她的道心，反而在破妄之後，如真金般被淬煉得更加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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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沉湎於過去的愧疚毫無用處，隻有掌握更強的力量，才能改寫未來的悲劇。
    守護，不再是枷鎖，而是她於風暴之中，最堅定的方向。
    就在眾人準備帶著昏迷的水清芸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時，一直用生命力維係著水清芸生機的蘇瑤，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風靈姐姐，”
    她的小臉上帶著一絲困惑，拉了拉李風靈的衣袖。
    “好奇怪……在清芸姐姐的神魂最深處，除了被那個壞東西留下的傷痕外，好像……”
    “好像還藏著一縷非常非常微弱的、不屬於她自己的記憶碎片。”
    “什麽？”
    李風靈心中一凜。
    蘇瑤閉上眼，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生命本源之力，將那縷幾乎要消散的記憶碎片包裹住，
    然後輕輕觸碰了一下李風靈的額頭，將它傳遞了過去。
    嗡！
    李風靈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模糊而陰暗的畫麵。
    那是一間昏暗的石室，牆壁上掛著幾張慘白的人皮麵具，每一張都栩栩如生，透著令人作嘔的邪氣。
    而其中一張麵具之下，露出了一雙眼睛，和半張臉。
    那張臉，她有些眼熟！
    赫然是神武院內，某位她曾經在任務殿有過一麵之緣，卻一時想不起名字的內門弟子！
    一股寒意，瞬間從李風靈的腳底，直衝天靈蓋！
    那個“操偶師”不僅逃了，他甚至根本就沒有離開！
    而是偽裝著身份，就潛伏在號稱青木之地最安全的神武院內部！
    這，比任何來自外部的敵人都更加致命，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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