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浴室的磨砂玻璃外，暖黃的燈光暈開一片柔和的光暈，水汽順著門縫蜿蜒而出，在地板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
    薑了了靠坐在浴缸邊緣，溫熱的水流漫過她的腰腹，帶著薰衣草精油的香氣緩緩包裹四肢，今日的疲憊如同被溫水融化的糖塊，順著毛孔一點點消散。
    她舒服地喟歎一聲，腦袋向後仰著抵在浴缸壁上，眼簾輕闔，聲音裏滿是慵懶：“果然，人的一天裏，隻有泡澡時最讓人放鬆。”
    水聲漸歇，浴室裏隻剩下細微的呼吸聲。薑了了原本放空的思緒，卻像被風吹動的柳絮般，突然飄向了那個住進家裏才幾天的男人——楚斯辰。
    他慌亂解釋時認真的眉眼，幫她夾菜時修長的手指，甚至今天幫她擋著車門頂部，手心掃過她腦袋的觸感，都清晰地在腦海裏浮現。
    “唔……”她猛地睜開眼睛，心跳像被按下了加速鍵，砰砰地撞著胸腔。她慌忙抬起雙手，指尖帶著水的涼意輕輕拍在發燙的臉頰上，力道不大，卻像是在跟自己較勁：“薑了了，你瘋了？不過是住在一起幾天，怎麽會老是想起他！”
    話雖這麽說，愁容卻悄悄爬上她的眉梢。她望著浴缸裏蕩漾的水波，指尖無意識地劃著水麵——自從楚斯辰搬來，他的身影就像無處不在的陽光，他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都能輕易占據她的心思。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慌亂，直到一段塵封的記憶突然從心底翻湧而出。
    那年她剛滿18歲，正是對感情懵懂好奇的年紀。班上的男生李洋是全校聞名的學霸，長得清秀白淨，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某天放學，他紅著臉把一封折成紙鶴的情書塞到她手裏，字裏行間滿是少年人的羞澀與歡喜。
    薑了了攥著那封情書，一路小跑回到和爸爸租住的小房子，連書包都沒放下就把事情告訴了爸爸。
    爸爸正在廚房煮麵條，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身來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眼底滿是欣慰：“我們了了終究是長大了，都有追求者了。”
    可笑著笑著，爸爸的神色漸漸認真起來，他拉著薑了了坐在小板凳上，語氣溫和卻鄭重：“但是了了，你要記住，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喜歡是心動，可能他會因為你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緊張半天，會把最好的糖分給你，可他不會為你放棄更重要的東西，這種感覺往往是短暫的。”
    “愛就不同了。”爸爸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愛是默默付出，是不求回報，是願意為了對方放棄所有對自己有利的事——就像爸爸願意為了你，放棄老家安穩的工作，來這裏陪你讀書一樣。隻有這樣的愛，才是永久的，才值得你托付一生。”
    最後，爸爸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所以，我們了了喜歡他嗎？”
    當時的薑了了似懂非懂，卻還是搖了搖頭——她對李洋隻有同學間的好感，沒有那種“滿腦子都是他”的慌亂。可現在，麵對楚斯辰，她卻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情緒。
    “我……我真的喜歡上楚斯辰了。”薑了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眼裏滿是震驚。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注意他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為什麽會在獨處時忍不住想起他，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就會心跳加速。
    這些細碎的情緒，原來都是心動的證明。
    曾經她聽表姐們說，掉進愛情裏的女人都會變成“戀愛腦”，她當時還嗤之以鼻，覺得自己絕不會這樣。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真的掉進了名為楚斯辰的愛情海裏。
    “不行，不能這樣。”薑了了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隻是喜歡，還沒到愛那步，一定要控製住自己的心。”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一遍遍地默念：“我不喜歡楚斯辰，不喜歡，不喜歡……”試圖用這種方式壓下心底的悸動。
    就在她念到第四遍時，浴室門外突然傳來楚斯辰急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薑了了，你還好吧？”
    薑了了的心猛地一跳，原本就不安定的情緒瞬間變得更加慌亂。她慌忙調整呼吸，可聲音還是忍不住發顫：“沒、沒什麽，我很好，馬上就洗完了，一會就出來。”
    門外的楚斯辰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他原本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手裏拿著遙控器卻沒心思換台，滿腦子都是等薑了了出來後，自己好去洗澡。
    可左等右等，將近二十分鍾過去了，浴室裏還是沒動靜。想起前兩次薑了了在浴室裏泡澡泡暈的“驚魂經曆”，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快步走到浴室門口，才有了剛才的詢問。
    “那就好，別泡太久了。”楚斯辰的聲音比剛才柔和了些，隨後薑了了便聽到了他轉身離開的腳步聲，一步步朝著客廳的方向遠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薑了了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發現臉上的紅暈不僅沒退，反而因為剛才的慌亂變得更加明顯，心跳也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肯定是泡太久了，才會心跳加速、臉紅，跟楚斯辰沒關係。”
    她小聲地喃喃自語，試圖給自己找個借口，然後不敢再耽誤，扶著浴缸邊沿慢慢站起身。
    她伸手從架子上取下早已準備好的浴巾，快速裹在身上，動作有些倉促——她現在隻想趕緊離開浴室回到房間裏，免得自己又控製不住心跳。可剛走了兩步，腳下突然一滑，她驚呼一聲“啊——”，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冰涼的瓷磚地上。
    “咯吱——”一聲輕微卻清晰的聲響從左手肘傳來，鑽心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薑了了疼得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叫出了聲：“斯……好疼……”
    客廳裏的楚斯辰聽到這聲慘叫，心髒猛地一緊，手裏的遙控器“啪”地掉在地上。他連撿都沒撿，起身就朝著浴室方向衝去，剛跑到門口，急切的聲音就傳了進去：“薑了了。”話音未落，他顧不上多想，伸手推開了浴室的門。
    薑了了正坐在地上，疼得眼眶發紅，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看向楚斯辰，原本清澈的眼睛瞬間變得濕漉漉的，像受了委屈的小動物。她癟著嘴，聲音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說：“楚斯辰，我的左手肘……好像斷了……”話剛說完，積攢的疼痛和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楚斯辰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快步走到薑了了麵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左臂，動作輕柔地查看她的手肘。
    當看到她手肘處隻是輕微腫脹，沒有明顯變形時，他原本急切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極淺的笑意——這女人，也太粗心大意了，最常見的脫臼，居然被她說成是手斷了。
    薑了了哭著哭著，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他這抹笑意，頓時更委屈了。她帶著哭腔，氣呼呼地瞪著他：“楚斯辰！你還有沒有同情心啊？我手都斷了，你居然還笑！”說著，眼淚流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來格外可憐。
    楚斯辰被她這副模樣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語氣帶著安撫：“別哭了，手沒斷，就是脫臼了。我現在幫你接上，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薑了了還沒反應過來，剛想再說些什麽，就感覺楚斯辰握住她手肘的手輕輕一提，伴隨著輕微的“哢嗒”聲，原本鑽心的疼痛瞬間消失了。
    楚斯辰鬆開手，看著她還掛著淚珠的臉，眼底滿是溫柔，聲音也放軟了些：“好了，你動動手肘試試看，看看還疼不疼。”
    薑了了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左手肘——原本僵硬的關節變得靈活起來，疼痛也徹底消失了。她瞬間止住了哭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楚斯辰，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卻笑得格外燦爛：“真的好了！一點都不疼了！楚斯辰，你也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