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尤緩緩直起身子，他低頭看向坐在地上的柴靈孀，目光掠過她按在腳背上的手，語氣放得格外輕柔：“你是我助理，這點小事，不用說謝。”
    話音落，他抬手從白色西裝褲的側兜掏出手機，指尖按下開關鍵，屏幕瞬間亮起，他拇指覆上指紋識別區，“哢嗒”一聲輕響，解鎖界麵流暢跳轉至主頁。屏幕上的圖標排列得規整有序，商務軟件與社交應用劃分清晰，他目光掃過，沒有絲毫猶豫，指尖輕點微信的綠標，聊天界麵隨即展開。
    在置頂的聯係人列表裏，“媛姐”兩個字格外醒目，備注旁還帶著一個小小的“工作”標簽。陸瑾尤指尖輕觸，聊天框彈了出來，輸入欄自動激活。
    他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指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敲擊，虛擬鍵盤的輕響被走廊的安靜放大了幾分：“媛姐，麻煩你一會去藥店買一瓶紅花油，柴靈孀助理腳受傷了。”
    輸完信息，他確認無誤後，才按下發送鍵，不過三秒鍾，屏幕就彈出李媛的回複：“好的，瑾尤。”
    看到這四個字，陸瑾尤緊繃的嘴角微微鬆弛了些。他指尖劃過屏幕退出微信，按下開關鍵，將手機塞回口袋裏。
    陸瑾尤看了一眼柴靈孀，又很快將目光轉向薑了了，語氣溫和：“我跟媛姐說過了，走吧，我們先去吃飯。”
    “好。”薑了了立刻應聲，腳步輕快地走到柴靈孀麵前，彎下腰時，高馬尾輕輕掃過肩頭，她對著柴靈孀輕聲說：“我扶你去吧，慢點走，別碰到受傷的腳。”
    話音未落，沒等柴靈孀開口，薑了了一隻手穩穩攙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托著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將人從地上扶起來。
    柴靈孀借力站起，重心不自覺地偏向沒受傷的左腿，薑了了立刻察覺到她的踉蹌，悄悄調整了力道，用肩膀輕輕頂住她的胳膊，幫她穩住身形。
    陸瑾尤走在兩人身側，目光時不時落在柴靈孀的右腳背上，像是在確認她是否還能堅持，偶爾還會伸手撥開走廊裏垂落的綠植枝葉，給兩人讓出更寬的路。
    三人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腳步聲在安靜的過道裏輕輕回響，偶爾能聽到旁邊甜品店傳來的輕音樂，反倒襯得此刻格外愜意。
    走了大概三分鍾，前方拐角處出現一家門店，木質招牌上刻著“還想來菜館”五個紅色大字，字體圓潤可愛，旁邊還畫了個冒著熱氣的飯碗圖案，一看就透著煙火氣。
    陸瑾尤停下腳步，側身看向薑了了和柴靈孀，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語氣裏帶著推薦的篤定：“到了，就是這家。他們家的菜都是家常味道，但做得特別地道，絕對是‘絕絕子’。”
    話剛說完，陸瑾尤眼底透著得意的神色。腦海瞬間回憶起當初與陳昊來這的場景——那天，他和陳昊一塊休假，他們來到這裏的遊樂城玩，玩的久了肚子餓的咕咕叫，在走廊上聽路人說到“還想來”這家菜好吃，就和陳昊抱著試試的心態來到這家店。
    沒成想，老板做的田螺煲鮮得能嗦出汁，牛腩燉土豆軟爛入味，連最普通的時蔬都炒得脆嫩爽口。
    從那以後，隻要兩人休假湊到一起，就總會來這兒打卡，有時候來晚了還得在門口排半小時隊，陳昊總說“為這口吃的，等再久都值”。
    回憶到這，陸瑾尤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心中暗想:了了，平時就喜歡吃這種接地氣的家常菜，這家的口味她肯定喜歡。
    可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他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拽了一下，原本舒展的眉頭突然蹙起，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下去，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黯然。
    自從上次被薑了了救下後，陳昊就像憑空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微信不回，電話不接。
    陸瑾尤想起從前，他和陳昊是從《想暢就唱》選秀上認識的朋友，後來一塊出道後，他們一起上綜藝，一起拍戲，一起睡覺，那時候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他眉頭皺了一下，怎麽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陸瑾尤，想什麽呢？站在門口半天了，我們進去吧！”
    陸瑾尤正揪著心琢磨著陳昊的去向，甚至已經開始擔心對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被薑了了的聲音帶回現實當中。
    他看著薑了了帶著疑惑的眼神，連忙壓下心頭的憂慮，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搖了搖頭說：“沒想什麽，就是在想裏麵人多不多。走吧，進去看看。”說完，他悄悄鬆了口氣，在心裏安慰自己：說不定是他想多了，陳昊可能隻是換了城市發展，忘了跟他說而已。
    三人剛走進菜館，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就撲麵而來——有金玉滿堂的甜香，茶樹菇燉土鴨的清香，還有爆炒肥腸的辛香，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瞬間勾起了食欲。薑了了忍不住往店裏掃了一圈，眼睛微微睜大，發出一聲輕呼：“哇，這人氣也太旺了吧！你看，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連過道裏都加了臨時的小桌，咱們還能有位置嗎？”
    店裏確實座無虛席，靠牆的卡座、中間的圓桌，甚至門口的折疊小桌都坐了人。
    客人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談笑聲、碗筷碰撞聲、服務員報菜名的聲音混在一起，熱鬧得像是過年時的家庭聚餐，連空氣裏都飄著煙火氣。
    薑了了的話音還沒落下，一個穿著白色上衣、係著藏青色圍裙的小姑娘就快步迎了上來。
    她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紮著高高的馬尾，臉上帶著元氣滿滿的笑容，聲音清甜：“您好三位，剛好還剩最後一個位置，在裏麵靠窗的地方，光線好還安靜，不介意的話請跟我來。”
    說完，她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轉身朝著餐廳最後一排走去，還不忘回頭叮囑：“過道有點擠，你們慢點走，小心碰到桌子。”
    陸瑾尤和薑了了扶著柴靈孀跟在小姑娘身後，慢慢穿過擁擠的過道。路過其他桌子時，能看到鄰桌客人盤子裏的菜——油亮亮的田螺煲裏浸著吸滿湯汁的豆腐泡，牛腩燉土豆上撒著翠綠的蔥花，鯽魚豆腐湯冒著嫋嫋熱氣，每一道都看起來格外誘人，柴靈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連腳背的疼都好像減輕了幾分。
    走在中間的柴靈孀看著滿店的客人，聽著服務員說“最後一個位置”，心裏的愧疚感越發濃重。
    她腳步微微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自責：“都怪我……要不是腳在電梯被人踩傷了，咱們就能早點過來了，也不會差點沒位置。要是來晚一步，說不定就得換別家，還得讓你們跟著我折騰……”
    “這怎麽能怪你呀？”薑了了立刻察覺到她的情緒，連忙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柴靈孀，語氣又溫柔又堅定，“你又不是故意要受傷的，剛才電梯那麽擠？而且你看，咱們多幸運，剛好趕上最後一個位置，這說明咱們跟這家店有緣分呢！別多想啦。”說著，她還輕輕拍了拍柴靈孀的胳膊，像是在給她打氣。
    陸瑾尤也在一旁附和：“了了說的沒錯，你不用自責”。
    柴靈孀看著兩人真誠的眼神，心裏的愧疚感漸漸淡了些，她輕輕點了點頭，小聲說：“好。”
    見她臉上自責逐漸消失，薑了了繼續攙扶著她往前走，腳步又放慢了些。
    很快，小姑娘在一張靠窗的四方桌前停下。這張桌子剛好能坐三個人，窗外就是一條種滿梧桐樹的小路，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進來，在桌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一吹，光影還會輕輕晃動。
    小姑娘伸手拉開椅子，笑著說：“三位請坐，小心點，椅子有點沉。”等三人都坐下後，她從胳膊上夾著的菜單夾裏抽出三本菜單，分別遞到陸瑾尤、薑了了和柴靈孀手裏，“這是我們家的菜單，想吃什麽可以先看看，有不清楚的菜，我可以給你們介紹。”
    薑了了接過菜單，翻開看了一眼——上麵的菜名密密麻麻，既有泡椒田雞、剁椒魚頭這樣的硬菜，也有清炒空心菜，黃燜雞這樣的家常菜，還有幾樣特色湯品。
    她看了沒兩分鍾，就把菜單合上，放在餐桌上，抬頭看向陸瑾尤，笑著說：“陸瑾尤，你來點吧，我信你的口味。你推薦的店這麽好，點的菜肯定也好吃。”
    沒等陸瑾尤回應，柴靈孀也跟著合上菜單，輕輕放在薑了了的菜單旁邊，輕聲附和：“我也信你，你點就好。我平時很少來這種家常菜館，聽你的準沒錯。”
    陸瑾尤看著兩人毫不猶豫的樣子，眼底漾開一絲暖意，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把兩本菜單拿過來，和自己的放在一起，語氣十分篤定：“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們放心，我肯定點幾個招牌菜，保證不讓你們失望。”
    話音剛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目光轉向柴靈孀，語氣帶著幾分關切：“你會吃辣？”他沒問薑了了——相處這麽久，薑了了的飲食習慣他已經掌握得十之八九，知道她特能吃辣，除了特殊時期。
    柴靈孀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平時直男的他會注意到這種細節，心裏泛起一絲暖意。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吃，而且是無辣不歡那種。想當初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專門點了一份變態辣的火鍋，結果辣得眼淚直流，卻越吃越爽，最後把自己吃撐了才罷休。”
    “好，我知道了。”陸瑾尤點點頭，直接把手裏的菜單合上，抬起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小姑娘，語速平穩地報起菜名，“一份田螺煲，一份牛腩燉土豆，一份清炒時蔬，一份宮保雞丁，一份鯽魚豆腐湯，最後再來一份爆炒牛肉。對了，辣菜要多加辣，越辣越好。”
    話音剛落，小姑娘就拿出小本子快速記下來，還向陸瑾尤報了一遍菜名，陸瑾尤聽完確認無誤後，向她點頭後，小姑娘見狀立馬微笑開口:“三位請稍等，大概十分鍾就能上第一道菜。”說完，她轉身向廚房方向走去。
    薑了了和柴靈孀被陸瑾尤剛才報菜名的樣子驚得愣了一下，薑了了率先開口，語氣裏滿是佩服：“牛啊，陸瑾尤！菜單都不用看一下，就一口氣報出這麽多菜，你是不是把這家店的菜單背下來了？”
    “對啊，陸老師，你也太厲害了吧！”柴靈孀也跟著附和，看向陸瑾尤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崇拜。
    陸瑾尤被兩人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輕輕擺了擺手，語氣柔和且帶著一絲謙虛：“沒有沒有，主要是這家店我和以前的朋友陳昊經常來，每次點的都是這幾道菜，時間久了，名字自然就滾瓜爛熟了。”
    薑了了注意到，他提起“陳昊”這個名字時，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黯然，那抹情緒很淡，卻沒逃過她的眼睛。
    她眉頭輕輕顫了一下——這個叫陳昊的人，似乎真的曾經跟陸瑾尤很要好，不然他不會每次提到對方，都有不一樣的情緒波動。
    第一次聽他提起時，他是帶著懷念的喜悅；這次提起，卻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悵然。她沒有追問，隻是笑著轉移了話題：“那看來陳昊也是個懂吃的人，等以後有機會，咱們可以約著一起吃啊。”
    陸瑾尤聽到這話，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自然，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薑了了和柴靈孀各倒了一杯水。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側臉上，柔和了他平時略顯嚴肅的輪廓，隻是眼底那抹淡淡的黯然，卻始終沒有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