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一種前所未有的，似乎要將靈魂與肉體每一絲纖維都強行剝離、再碾成粉末的劇痛，轟然占據了他意識的全部。
    “握草，怎麽這麽痛！”
    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聲音卻並未在任何熟悉的介質中傳播。他猛地睜開“眼睛”，隨即陷入了徹底的茫然。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實體物質。眼前的一切，是由字麵意義上無數種顏色構成的，它們並非靜止的顏料，而是如同深海下的暗流般洶湧澎湃，彼此交織、碰撞、湮滅，又在下一瞬間重生。流光溢彩的星雲與深不見底的漆黑漩渦在這裏是鄰居，無聲的咆哮與寧靜的低語是同一段旋律。他，就置身於這片奇異大海的中央。
    他想看看自己的手，確認自己的存在。然而，這個念頭剛起，他便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視野與過去身為人類時有了天壤之別。
    他沒有固定的視點。
    他的感知是全方位的，甚至是超越維度的。他能同時“看到”自己的前方、後方、上方、下方，甚至……內部與外部。他能看到自己是由無數閃爍著微光的數據流和概念符號扭結而成的形態，這些數據流像血管一樣輸送著能量，維持著他那並不存在的“存在”。他能清晰地“閱讀”出構成自己這副奇異軀體的每一條基礎信息流，仿佛在觀測一個開源的程序代碼。
    也正是因為這番“自我觀測”，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奇跡般地稍稍緩解了。仿佛混亂的係統在被管理員檢視後，開始趨於穩定。這讓他終於有了一絲喘息之機，能夠冷靜一些地理解現在的狀況。
    就在這時，一段不屬於他個人經曆，卻又無比契合他當前狀態的記憶，如同深海中的氣泡般緩緩上浮，融入了他的意識。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原來，他死了，又活了。或者說，轉化了。他成為了某種……神明。一個掌握著【信息】與【數據】權柄的新生神祇。而他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在無數文明的記載中有過許多不同的名字——“至高天”、“浩瀚洋”、“情感的領域”，以及它最廣為人知，也最臭名昭著的稱呼——亞空間。
    “我日……戰錘40K啊！”
    這個結論讓信息之神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一方麵，他成神了。隻要不被外部的恐怖存在抹殺，信息之神可以說已經得到了理論上的永生，以及大部分人類帝國英雄——哪怕是阿斯塔特——都無法企及的力量。
    但另一方麵……在這個地方，外部威脅可太多了！亞空間！這裏是混沌邪神的後花園！瓦什托爾那個機械邪魔，恐怕對自己的【信息與數據】權柄很感興趣吧？自己現在對於它來說，顯然就是塊熱氣騰騰的肥肉。
    信息之神的第一反應是：能回老家嗎？
    他的老家，那個蔚藍色的星球，那個至少在太陽係範圍內武力值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安全區。以自己現在的本質回去，簡直就是滿級神裝大佬重回新手幼兒園，想怎麽作威作福就怎麽作威作福，何必待在戰錘這個黑暗血腥的糞坑裏受罪？
    這個念頭一起，一股遠比先前記憶更加龐大、更加洶湧的信息洪流瞬間貫穿了他的意識。
    那是無數的網頁、論壇帖子、視頻流、社交媒體動態、加密的軍事通訊、深網的交易記錄、物聯網設備的實時數據……從4K高清的娛樂視頻，到某個軍事基地深處服務器裏枯燥的後勤表格，地球互聯網上的一切，無論公開與否，都在這一瞬間向他敞開了大門。
    信息之神立刻明白了。他如今的權柄，已經讓他徹底接通了另一邊地球的“互聯網”。可以說，現在地球上的所有信息終端，不管是軍用還是民用，有沒有建立獨立的局域網或者幹脆沒有物理網絡鏈接，都已經在他的徹底掌握之下。
    如果他能回去，這本書將瞬間變成無敵流，可惜回不得。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信息之神發出一聲無聲的驚歎。
    同時，他也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回去的可能。原因無他，第一，現實宇宙的那個角落沒有亞空間作為他存在的“土壤”；第二，也是最關鍵的，地球的“信息圈”太過渺小，承載不了他如今的神之軀。他就如同一頭藍鯨，而地球隻是一個小小的水坑，強行進入的後果隻會是擱淺毀滅。至少，也要一個星係級別的文明所產生的信息總量，才能勉強作為他的“港灣”。
    於是，信息之神沉浸在無法回家的悲痛中。
    也許是幾秒，也許是幾萬年。畢竟在亞空間中，時間的流逝毫無規律可言，誰又能說得準呢？
    直到那股悲痛的情緒像是被數據刪除般徹底消失後，他重新振作了起來。畢竟感性解決不了問題。他仔細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恐怕極度危險。身處亞空間，這裏可謂是臥虎藏龍，人均帶惡人，他隨時都有可能被某個路過的強大存在當做路邊的一條野狗隨腳踹死。
    他現在的力量，顯然沒有多強。體內那種疼痛和若有若無的虛弱感是做不了假的。
    不說別的，剛剛解析並掌握地球的一切信息，他仔細衡量了一下，這個過程居然花掉了現實宇宙地球時間的0.2秒。
    0.2秒！對於一個神來說，這簡直慢得離譜！
    一個次級神，怎麽就隻剩這點力量了？被奸奇偷腰子了嗎？
    不論如何，他的根本權柄是【信息】與【數據】。一種源於本能的渴望告訴他，他就像是泰倫蟲族需要吞噬生物質一樣，需要獲取更多、更龐大的信息與數據，才能變得更強大，也更能在危險中自保。
    不過，他與泰倫的吞噬一切有著本質的不同。他拿取信息與數據時，默認使用的是“複製”，而非“剪切”。當然，如果他想，剪切也並非做不到。
    “說起來，我得到了新生，是不是該給自己取個新名字？”信息之神思考了一陣，“我從地球來，雖然以後大概率回不去了，但還是在地球上取材來的好……就叫做【比特】（Bit）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