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城的虛空徹底淪為血色煉獄。
    空間洪流過境之處，金色的符文與黑色的霧氣、墨綠色的鱗片絞成一團，爆發出刺目的光芒。那些僥幸未死的道宗修士剛從碎石堆中爬出，便被後續湧來的魂獸撲上，淒厲的慘叫在虛空中炸開又迅速湮滅，隻餘下一縷縷青煙飄散在亂流裏。
    王誌站在第四分區殘破的平台邊緣，指尖的空間符文因靈力透支而忽明忽暗。他看著一名年輕修士的神魂被三頭魂獸撕扯成碎片，那修士眼中最後殘留的，是對生的渴望與對家的眷戀。
    “啊——”
    閻良怒吼著衝上前，長刀劈碎一頭魂獸，卻被另一頭魂獸趁機鑽入識海。他猛地跪倒在地，雙手抱頭，額頭青筋暴起，嘴角溢出鮮血。張成坤連忙祭出折扇護在他身前，扇麵卻被一頭虛空獸的骨刃劈碎，木屑混著鮮血飛濺。
    “空間轉移！”王誌閃身至兩人身邊，指尖點出兩道符文，打入閻良與張成坤識海。金色符文閃爍間，暫時逼退了魂獸的侵蝕，但兩人臉色依舊慘白如紙，顯然已無力再戰。
    “帶他們去傳送陣！”王誌對著趕來支援的幾名修士厲聲道。
    “王道友，你怎麽辦？”一名修士急道。
    “我斷後！”王誌沒有回頭，目光死死鎖定前方洶湧的獸潮。
    傳訊符再次亮起，這一次，是第一分區的求救信號，卻隻傳來半道破碎的靈波，隨後便徹底沉寂——那意味著第一分區已全員隕落。
    王誌的心如同被重錘砸中。第一分區是戰城最堅固的堡壘，駐守著三名星空境巔峰修士與數百名精銳，如今竟悄無聲息地淪陷，可見敵人的攻勢已狂暴到何種地步。
    “吼！”
    一頭體型遠超同類的虛空獸衝破空間牢獄的束縛，暗金色的鱗片上布滿裂痕，卻更顯猙獰。它背上的噬星族傀儡手持長矛，矛頭直指王誌，眼中紅光暴漲。
    “就是你？”傀儡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鐵器摩擦，“殺了我族星主？”
    王誌沒有答話，指尖凝聚起最後一絲空間之力。他能感覺到，識海的混元元嬰已黯淡到極致，龍翼上的金色光暈幾乎熄滅——上一次獲取的本源之力快要耗盡了。
    “受死！”傀儡長矛擲出，帶著撕裂神魂的黑氣，與虛空獸的咆哮形成夾擊之勢。
    王誌側身避開長矛，卻被虛空獸的巨爪掃中肩頭，頓時倒飛出去，撞在殘破的平台立柱上。鮮血從嘴角湧出，他掙紮著站起，卻發現右臂已失去知覺。
    就在這時，亂流中傳來一陣熟悉的破空聲——是趙山河與李隊長！
    “王道友！我們來幫你！”趙山河左臂空蕩蕩的袖管隨風飄動，右手握著斷劍，竟硬生生劈開一頭魂獸。李隊長則舉著殘破的盾牌，擋在王誌身前，盾牌上又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你們怎麽回來了？”王誌急道。
    “戰城不能丟！”李隊長咳出一口血，“我們退到哪裏，他們就追到哪裏，不如戰死在這裏！”
    趙山河點頭，斷劍直指傀儡：“當年我爹就是守在這片星空，今日我趙山河步他後塵，值了！”
    三人背靠背站在平台中央，周圍是密密麻麻的虛空獸與魂獸。金色的空間符文、銀色的劍光、殘破的盾影，在黑色與墨綠色的洪流中，如同風中殘燭，卻始終未曾熄滅。
    戰城的其他區域早已淪陷。第五分區的傳送陣被虛空獸撞毀，第六分區的修士全員殉道，連中樞塔樓都傳來了急促的求救信號。那些王誌曾耗費無數心血布置的空間陷阱，此刻大多被虛空獸的蠻力攪亂，符文碎片在亂流中閃爍，如同破碎的星辰。
    玄元山巔，還魂淵的封印已瀕臨破碎。
    布衣人與戰甲人身形搖曳，周身的道火越來越黯淡。金色的火焰灼燒著空間，每一次跳動都能焚盡成片的魂獸與虛空獸，但更多的敵人前赴後繼，踩著同伴的屍骨衝向山巔。
    “師兄，靈力快耗盡了！”戰甲人甕聲說道，戰甲上的光芒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
    布衣人臉色慘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卻依舊緊結印訣：“守住……必須守住……”
    道火每一次爆發，都會引起周圍空間劇烈坍塌，無數裂隙張開，將敵人與山巔的碎石一同吞噬。但這種坍塌也在反噬著兩人，布衣人的左臂已被空間裂隙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金色的血液混著道火的灰燼滴落。
    “師尊的預言……難道真的要應驗了嗎？”布衣人望著淵底越來越清晰的黑暗輪廓，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就在這時，淵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一道黑色的觸手衝破封印，朝著兩人卷來。那觸手上布滿了詭異的符文，竟能直接吞噬道火！
    “不好！”戰甲人怒吼一聲，撲向布衣人，將他推開。觸手擦著他的後背劃過，戰甲瞬間破碎，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
    “師弟！”布衣人目眥欲裂，拚盡最後一絲靈力引爆道火。
    金色的火焰如同太陽般爆發，將那道觸手焚成灰燼，卻也讓布衣人瞬間蒼老了數十歲，頭發變得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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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更多的觸手從封印的裂縫中鑽出，虛空獸與魂獸的攻勢也愈發狂暴。道火的光芒，終於開始不可逆轉地黯淡下去。
    噬星族大殿，藺炎負手而立，透過水鏡望著戰城的慘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廢物就是廢物，這麽久還拿不下一個戰城。”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袍人，“你說的道祖手段，就這點能耐？”
    黑袍人低頭：“道火與還魂淵尚未全力爆發，若逼得他們動用底牌，恐怕會有變數。”
    “變數？”藺炎嗤笑一聲，“本少主親自出手，再多變數也得化為烏有！”
    他猛地轉身，周身黑氣暴漲，身後浮現出一頭遮天蔽日的巨獸虛影——那是噬星族的本源形態，一頭吞噬了九顆星辰的星空巨獸。
    “傳我命令，全軍出擊！目標，玄元山！”
    “少主三思！魂族還未……”黑袍人急道。
    “一群炮灰而已，死光了才好。”藺炎眼中紅光閃爍，“本少主等不及了！”
    隨著他的命令，噬星族的主力部隊如同黑色的潮水，從大殿後方的傳送陣湧出，朝著戰城方向疾馳。他們的氣息比之前的傀儡與虛空獸強大百倍，每一個士兵都散發著元嬰境的威壓。
    戰城第二分區，王誌三人已被逼到平台的最後一角。
    李隊長的盾牌徹底破碎，胸口被虛空獸的利爪撕開一道口子，露出森白的骨骼。趙山河的斷劍早已脫手，他用僅剩的右臂死死抱住一頭魂獸，任由對方的黑氣侵蝕自己的識海，口中嘶吼著：“王道友，走！”
    王誌的識海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混元元嬰幾乎潰散。他看著李隊長倒下，看著趙山河的身體被魂獸吞噬，看著周圍的修士一個個死去，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淹沒了他。
    “走……去哪裏？”
    他想起蘇北農村的小院，想起孟老師的囑咐，想起小葉子的笑容。那些畫麵在識海中閃過，卻被魂獸的黑氣一點點侵蝕、模糊。
    “不……”
    王誌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最後的光芒。他抓起地上的一柄斷劍，將僅剩的空間之力全部注入其中，金色的符文沿著劍身蔓延，發出刺目的光芒。
    “空間……寂滅！”
    他嘶吼著將斷劍擲出，劍身在虛空中化作一道金色的洪流，所過之處，空間徹底坍塌，無論是虛空獸、魂獸，還是殘破的平台，都被卷入其中，湮滅成最原始的粒子。
    洪流過後，第二分區徹底消失，隻餘下一片狂暴的空間亂流。
    王誌懸浮在亂流中，渾身是血，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他看著周圍空蕩蕩的虛空，那裏曾是袍澤們戰鬥過的地方，如今卻隻剩下他一人。
    “戰城……守不住了。”
    他喃喃自語，身形開始下墜。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傳訊符落在他手中，是閻良發來的：“王道友，我們在中樞塔樓的傳送陣旁等你，快撤！”
    王誌苦笑一聲，強撐著施展最後一次空間轉移。
    當他出現在中樞塔樓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心膽俱裂——塔樓已被攻破，滿地都是道宗修士的屍體，閻良和張成坤正背靠背抵擋著數名噬星族精銳，身上早已傷痕累累。
    “王道友！”閻良看到他，眼中爆發出一絲希望，隨即又黯淡下去，“傳送陣……被破壞了。”
    王誌看向塔樓中央，那裏的傳送陣已徹底崩碎，符文碎片散落一地。
    “看來，真的要留在這裏了。”李隊長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拄著斷劍，渾身是血，“也好，跟兄弟們做個伴。”
    王誌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拳頭。識海的混元元嬰突然輕輕一顫，龍翼上竟重新泛起一絲微弱的金光——那是還魂淵最後的本源之力，也是他最後的希望。
    “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王誌沉聲道，“玄元山，那裏應該還有機會。”
    “玄元山？”李隊長一怔，“可那裏不是……”
    “沒時間解釋了，走！”王誌抓住兩人的手臂，指尖流淌出金色的符文，“空間轉移！”
    三人的身影在亂流中閃爍，朝著玄元山的方向疾馳。身後，噬星族的主力部隊已衝破戰城最後的防線，藺炎的身影在虛空中矗立，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想跑？晚了。”
    玄元山巔，布衣人與戰甲人已油盡燈枯。道火徹底熄滅，還魂淵的封印轟然破碎，一頭遮天蔽日的黑暗巨獸從淵底爬出，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它……還是出來了。”布衣人慘笑道，“師尊，弟子無能……”
    戰甲人咳出最後一口血，望著遠方疾馳而來的三道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們……來了。”
    黑暗巨獸的目光鎖定了王誌三人，張開巨口，噴出一道毀滅性的黑氣。
    王誌瞳孔驟縮，將李隊長與閻良推開，自己則迎向那道黑氣。識海的混元元嬰龍翼猛地扇動，將最後一絲本源之力全部爆發——
    “空間……守護！”
    金色的符文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擋住了黑氣的衝擊，卻也讓他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在還魂淵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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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道友！”李隊長與閻良嘶吼著想要衝上前，卻被黑暗巨獸的氣息鎮壓在原地。
    王誌躺在淵邊，看著黑暗巨獸一步步逼近，看著藺炎的身影出現在山巔，看著黑袍人站在藺炎身後，對著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識海的混元元嬰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葉子……對不起……”
    “孟老師……我盡力了……”
    “蘇北的小院……怕是回不去了……”
    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還魂淵中突然湧出一股磅礴的金色液體，將他包裹其中。淵底傳來一聲蒼老而威嚴的歎息，仿佛跨越了萬年的時光。
    “終於……等到你了。”
    王誌的身體被金色液體托著，緩緩沉入還魂淵。藺炎的怒吼、黑暗巨獸的咆哮、布衣人與戰甲人的驚呼……所有的聲音都離他越來越遠。
    他最後看到的，是還魂淵深處，一道模糊的白衣身影，正對著他微微頷首。
    那身影，與他在靈域遺跡壁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戰城淪陷，玄元山告急，新恒星危矣。
    而王誌，這個來自蘇北農村的少年，在沉入睡夢之前，終於觸碰到了那個隱藏在時光深處的秘密——關於道祖，關於還魂淵，關於新恒星。
    星空依舊，亂流翻滾，眼見玄元山已無法守住，不僅僅是道宗弟子，更是所有守護新恒星人的悲哀，因為這裏即將淪為虛空獸魂族的領地，噬星族將在這片土地上肆無忌憚，普通人將再無安身之地，肯定會淪為噬星一族的口糧！
    眼見虛空獸和魂獸，噬星族戰艦開始降臨，白色身影口吐，“封！”
    隻見一道空間漣漪升起，然後如蠶繭一般慢慢變實，繼而像石壁一樣，更在其中嵌印著無數的符文！
    “師尊？”黑袍人大驚失色，拖著藺炎。如流星一般，險之又險的從封印的縫隙脫身而出，然後他一咬牙尖，一口心頭精血湧起，施展出自己最大的能量，迅速遠遁！完全顧不上下麵無數的虛空獸和魂獸的死活，隻想保全自己的性命！
    隱約之間，他感覺到生死難料，知道自己一旦走晚了，肯定性命難保！
    那是讓他夜不能寐的師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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