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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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寧越說越激動,他也是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發現了這個世界的老百姓真的是太苦了,比起現代的自己的生活,簡直是天壤之別。
    被張學琪問起,方寧不由得有感而發,結合了自己的理解和以前學習到的知識,開始給在場的眾人普及知識。
    “再比如治病,一旦染上了風寒感冒,可以致命,但若是普及中藥給老百姓,就能救活千萬條性命,這就是讓百姓能活命。至於官吏欺壓,這就要靠朝廷了,能夠出法度約束上上下下大小官僚吸血百姓,那麽百姓就能吃飽、能治病、不受欺負,這命才算立住了。”
    張學琪有些臉紅。
    因為方寧說的這些,可是現在大周皇朝普遍存在的問題,也就是說,是他老父親首相張朝棟沒有治理到位導致的。
    說到“為往聖繼絕學”,方寧的語氣沉重了些。
    “如今朝堂上的先生,把孔孟的話念得滾瓜爛熟,卻隻撿‘君要臣死’‘尊卑有序’說,把‘民為貴’‘製民之產’拋在腦後,這不是繼絕學,是斷絕學。”
    “想要真正地繼承古來聖賢的道統,一是整理孔孟的書,把那些真正為百姓說話的句子挑出來,用大白話講給百姓聽,讓他們知道聖賢本是護著他們的。”
    “二是義務教育,不隻教識字,還教算術,百姓會算賬,才知道地主收租合不合理,官吏收稅有沒有多要,再教些農技,讓他們知道怎麽種莊稼能多收。把聖賢的仁心,和百姓的生計結合在一起,這才是真的繼絕學。”
    最後說“為萬世開太平”時,方寧的目光望向遠方的官道。
    “太平不是靠皇帝一道聖旨,是靠一代一代人把根基紮穩。比如現在,咱們走一路,就在村鎮裏立鄉約,誰家有難,鄰裏幫襯,誰家犯了錯,鄉鄰評理,不用動不動就鬧到官府,這就是小太平。”
    “再往大了說,要讓官員不敢貪、不能懶。咱們現在聚了上千人,不是要造 反,是要讓朝堂知道,百姓也能盯著官員。”
    “以後咱們還要把各地的消息串起來,哪個官員貪了,哪個地方遭了災,咱們都知道,都能往上遞話,官員怕了,不敢亂來了,百姓安了,願意好好過日子了,這太平才能傳下去,才算為萬世開太平。”
    張學琪站在原地,聽得膽戰心驚,先前對“軍戶出身”的輕視,早已化作滿心的警戒。
    因為方寧說的這些,可是直接針對了當今的執政者,也就是說針對的是以他的父親張朝棟等為首的門閥大族。
    這個方寧果然不可小覷。
    張學琪跟著方寧的隊伍走了兩日,再沒了先前的倨傲。
    白日裏,他跟著眾人聽方寧講農時、算賦稅,偶爾見農夫們圍著方寧問播種的技巧,見工匠們湊在一起討論新改的農具,著實是有些敬佩方寧,但又對方寧之前說的那四句話,感覺到了濃重的威脅。
    他之所以一直都混在人群中,是要更多地了解方寧,想要看看這個軍戶是不是真的會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做出一些非常出格的事情。
    他雖出身門閥,卻從未這般貼近過“百姓的生計”,那些瑣碎卻實在的話題,比朝堂上的虛言更讓他心頭觸動。
    這日午後,隊伍行至司州邊界的一處驛站外,前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張學琪擠到前頭,隻見道旁跪著個中年男人,一身洗得發白的麻衣,背上捆著一捆荊條,荊條的尖刺已將脊背戳得滲出血跡,順著衣擺滴在地上。
    男人鬢角斑白,抬頭時,張學琪才認出,竟是京都府尹陳秋!
    “這個人是誰?怎麽這副模樣?”
    “背著荊條跪著,是要負荊請罪嗎?”
    眾人都不認識陳秋,更何況陳秋還披頭散發,連熟悉他的張學琪也是仔細地辨認了之後,才認出來。
    方寧對著胡連耳語了兩句,隨後胡連走過去,將陳秋拉起來,走向了樹林當中。
    很快,陳秋就在樹林當中見到了大馬金刀坐在石頭上的方寧。
    雖然陳秋心中痛恨方寧,但此時此刻,又不得不低頭認罪。
    他跪在了地上,膝行前進,頭埋得更低。
    “方先生,先前是陳某豬油蒙了心,聽了旁人挑唆,今日特來負荊請罪,隻求先生饒陳某一條性命,往後陳某絕不敢再與先生為敵,也絕不動先生身邊任何人一根手指頭!”
    說罷,他從懷裏掏出一封封漆的書信,雙手捧著遞上前。
    “這是幹爹讓陳某帶給先生的信,幹爹說……說得饒人之處且饒人。”
    方寧接過書信,拆開掃了一眼,果然隻有“得饒人之處且饒人”八個字,而且隻有這八個字。
    他心裏門清。
    大太監沈青這是明著保陳秋,既給了陳秋一條活路,也給自己賣了個麵子。
    他若不依,倒顯得不懂分寸,可就這麽輕易饒了,又未免太便宜陳秋。
    方寧把書信揣進懷裏,盯著陳秋道:“饒你也可以。隻是我這隊伍上千人,一路走下來,糧草、藥材都快接濟不上了。陳府尹既是認錯,不如幫襯一把。我要五千兩白銀,明日此時送到驛站來,這事就算了了。”
    五千兩白銀,對尋常百姓是天文數字,就算是京官,也得掏空大半家底。
    胡連在旁聽得一愣,暗想方寧這是獅子大開口,陳秋未必肯應。
    可沒等他細想,陳秋竟立刻抬頭,臉上滿是喜色:“多謝先生!五千兩不算多,陳某明日一早就讓人送過來,絕誤不了!”
    方寧也有些意外,隨即了然。
    陳秋能當京都府尹,家底本就豐厚,更何況他背後有沈青撐腰,這點銀子不過是“買命錢”。
    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陳府尹回去吧。不過,方某很快就要進京,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沒有個落腳之地……”
    說著,方寧故意拖長了聲音。
    陳秋既然能夠認一個大太監當幹爹,做人做事自然有兩下子,自然是聽明白了方寧的話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