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指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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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寧客氣地應下,又問了些東關城兵馬司的具體情況,便起身告辭。
走出提塘官所時,胡連湊過來,小聲道:“先生,這下您又多了個官做,往後怕是更忙了。”
方寧歎了口氣,將官印揣進懷裏。
他從上陽郡出發,本是想找個地方安心研究學問,惡補一下自己這個時代的知識漏洞,可一路下來,先是鬼市的銀尊者,然後是崇文書院的客座教授,如今又多了個東關城兵馬司指揮使,事務一樁接一樁,委實有些有些喘息困難的感覺。
“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寧無奈地笑了笑,抬頭望向京都深處。
那裏有巍峨的皇宮,有盤根錯節的門閥,還有許許多多不明所以的眼光,往後的日子,怕是想清閑都難了。
夜魅似乎察覺到他的煩惱,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遞過來一顆用布包著的糖。
方寧接過糖,心裏稍稍暖了些,攥著糖,大踏步前進。
“走吧,既然這東關城兵馬指揮使沒有辦法推開,恰好也是在太學院附近,就先去指揮所轉一轉吧。”
三匹駿馬橫穿京都,一個多時辰之後踏過東關城的青石板路,盡頭便是東關城兵馬司指揮所。
方寧勒住韁繩時,放眼望去,眉頭先皺了起來。
這指揮所的門楣看著還算規整,可朱漆早已斑駁,“東關城兵馬司指揮所”的牌匾掉了半塊金漆,“司”字的豎筆還缺了一截,像是被人用石頭砸過。
門前的兩尊石獅子,一尊缺了耳朵,一尊斷了前爪,底座上積滿了灰塵,顯然許久沒人擦拭。
更紮眼的是門口的守衛。
兩個軍卒靠在門框上,一個歪著頭打盹,哈喇子流到了衣襟上,另一個手裏攥著根草,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著地上的螞蟻,連方寧三人騎馬靠近都沒抬眼。
“這就是兵馬司指揮所?怎麽比盛縣的驛站還冷清?”
胡連小聲嘀咕,剛要開口喊人,方寧已催馬往前,馬蹄踏過門前的石階時,打盹的軍卒才猛地驚醒,揉了揉眼睛,嘟囔著:“幹嘛的?沒看見這是官衙嗎?騎馬往裏闖,活膩歪了?”
他語氣不耐煩,卻沒起身攔阻,甚至連手都沒從懷裏掏出來,隻斜著眼睛掃了方寧三人一眼,見他們衣著普通,便更沒放在心上,又打了個哈欠,靠回門框上。
方寧沒跟他計較,催馬進了院門,剛跳下馬,就被腳下的蒿草絆了一下。
院子裏的蒿草長得快沒過腳踝,枯黃的雜草間還堆著破掉的兵器架、生鏽的刀槍,甚至還有幾隻雞在草叢裏啄食,糞便隨處可見。
正廳的門窗緊閉,窗紙上破了好幾個洞,蛛網在房梁上掛著,風一吹,晃晃悠悠地掃過積灰的匾額。
“有人嗎?”胡連提高聲音喊了兩句,回聲在空蕩蕩的院子裏打轉,半天沒動靜。
夜魅站在方寧身邊,手指悄悄摸向腰間的布包。布包裏麵裝著她慣用的石子,顯然是她覺得不對勁,眼神銳利了起來。
胡連跟方寧嘟囔著:“這裏哪裏像是天子腳下的官衙啊?簡直比荒廢了的破廟還要荒廢,這裏麵到底怎麽了?”
嘟囔歸嘟囔,胡連繼續叫嚷,過了一會兒,從後院轉出來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卒。
老卒穿著件打滿補丁的軍袍,臉上滿是皺紋,眼神渾濁,看方寧三人的樣子,像看三個闖入自家菜園的陌生人。
“喊什麽喊?這指揮所早就沒人辦公了,你們走錯地方了吧?”
方寧走上前,指了指門楣上的牌匾,問道:“沒人辦公?這裏不是東關城兵馬司指揮所嗎?怎麽會沒人辦公?”
老卒上下打量了方寧一番,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是指揮所沒錯,指揮使遲遲不到位,人心早就散了。老頭子看幾位麵善,應該不是什麽不良人,趁早離開這裏,或許還能免禍,不然的話……”
胡連追問道:“不然怎麽樣?”
老卒剛要開口,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隻見十幾個年輕人簇擁著一個穿錦袍的胖子闖進來。
除了那個身穿錦袍的胖子看著有點身家的樣子,其他的人一個個衣著不整,有的敞著衣襟,有的叼著草稈,手裏把玩著短刀,走路搖搖晃晃的,活像一群街麵上的混混。
錦袍胖子走在最前麵,三角眼斜睨著方寧:“哪來的野小子,敢在這兒大呼小叫?沒看見這地方是爺的地盤嗎?私闖官衙,按律得抓進大牢,你們知道不?”
他身後的年輕人跟著起哄。
“就是!趕緊跪下認錯,說不定爺心情好,打你們個屁股開花,還能放你們一馬!”
“看他們穿的那樣,怕不是來偷東西的吧?搜搜他們身上,說不定有贓物!”
方寧看著這群人,臉色沒什麽變化,隻是緩緩從懷裏掏出那枚黃銅官印。
隨著方寧舉起官印,印麵上“東關城兵馬司指揮使”九個篆字在陽光下清晰可見,邊緣的驗印標識閃閃發亮。
他將官印遞到錦袍胖子麵前,語氣平靜。
“我是新上任的東關城兵馬司指揮使,方寧。你們是誰?為何在此地喧嘩?”
錦袍胖子低頭看了眼官印,先是愣了愣,隨後“哈哈哈”地狂笑了出來,身後的年輕人也跟著哄堂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指揮使?”
錦袍胖子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伸手就要去奪官印。
但方寧怎麽可能讓他搶到,手腕一翻,就把官印收回。
錦袍胖子看沒有搶到,怒道:“你小子怕不是從哪個地攤上買了個假印,來這兒裝官老爺?就你這模樣,還想當指揮使?我看你是想進大牢想瘋了!”
另一個瘦高個湊上來,擼胳膊挽袖子吼道:“小子,趕緊把印交出來,再給爺們磕三個響頭,爺就不跟你計較。不然一會兒把你綁了,送到九城兵馬司那兒,告你個偽造官印的罪名,看你爹能不能撈你出來!”
老卒站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卻不敢上前。
顯然,這群人是老卒想說卻不能明說的原因。
